人的一生从开始到结束会有很多的选择,可是再多也没有人会主动选择生病。这是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而在我不长的人生旅途里,早已经深刻的体验到了既是重症病人又是医务工作者的双重身份,而在这样的身份选择中多的是五味杂陈。
在上小学的那一年,因为一场意外,我的右腿面临截肢的危险,家人很快为我办理了休学手续。那时新的校园还没来得及踏进,刚刚发的新书还没有来得及包上书皮,新的同学伙伴还没来得及去认识熟悉,我的世界就轰然倒塌,战战兢兢的开始了跟病魔和医药的作战的漫长童年。
我经常在想什么时候能重新站起来,什么时候能不用打针吃药,什么时候能再次走进我向往的校园。可是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除了每天吃一大堆难吃的西药中药,还要经常各个医院诊所去做检查,结果却收效甚微,还是只能躺在床上看窗外那一丁点儿大的天空,没有变化,我们家的生活因为我陷入了一潭死水,一天天熬着。
渐渐的,我开始变得沉默,暴躁,愤怒,无数次的诅咒那个肇事者,痛恨周遭路人的袖手旁观,责骂没有很快医治好我的医生,厌烦给我各种苦药的护士。可是在模糊的片段里,我却总记得一双手,那手很粗糙,很老,他每次用听诊器给我检查之前都会搁在手心里捂一会儿。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这个动作到底用意何在,直到我自己走上工作岗位,在武汉进修的时候再次看到有位老教授也有那个习惯性的动作,我才恍然大悟。突然觉得,那个动作那么小,可是真的好美,原来我的童年有苦也有甜。还有一双手,因为我长时间的治疗,打针输液都很困难,口罩后面的她总是轻言细语,充满鼓励,并且提前帮我敷敷手,搓一搓,揉一揉,找最好的位置。那些微不足道的动作,绵绵不绝却足以温暖人心,让我觉得那一身白衣真是好看极了。
08年的冬天,我又遭遇了另外一次生离死别,最好的朋友突然罹患了急性白血病,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匆匆离去。诊断出来的第二天,我得知消息飞速的奔过去探望她。当时我已经在医学的道路上摸爬打滚,我非常坚定的告诉她要鼓起勇气,要相信现代医学的昌明,她也曾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努力配合医生的治疗。
她说到做到了,那么大的针眼儿留下她没哭,美美的头发剪成了板寸她没哭,标榜吃货的她吃什么吐什么她也没哭,可是当她的妈妈离开房间,而我出现的时候,她抱着我嚎啕大哭。哭过之后,她一脸灿烂的微笑着,那是我见过最难看也是最好看的一张脸了。可惜天不遂人愿,在她转回家乡医院治疗没几天,她的妈妈就打电话告诉我她的痛苦结束了,那时,还有13天就是农历除夕。医生没有办法给她二次生命,可是她在最后努力想活下去的勇气去的深深的感染了我。
慢慢的,我参加工作走上现在的岗位,随着工作一天天熟悉,专业一天天加深,里面的辛酸苦辣我也在品尝,各种的无奈和委屈我也在接受。体验过重重身份以后渐渐的明白,医学它不是神学,它承载的远远超过超过人类的期望和大自然原本的动力。我更加懂得,要成为患者身体个心灵的守护神该有多重要。
我早已不再痛恨肇事者,是他让我更努力更坚强,我也不再迷茫在朋友的阴影,是她让我更珍惜更担当。假如我再次成为一名病人,我会信任我的医生,告诉他我各种细微的不适,配合他的检查;假如我再次成为一个病人,我会理解我的护士,告诉她我的要求,尊重她的劳动;假如我再次成为一名病人,我会告诉他们我最想了解的事情和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每次生病都是上天在点醒人,这个方式有点儿辛辣残酷,既不给你缓冲准备时间,也不给你选择的方式,更不会让你决定结果。可是人也只有在那个最绝望的时候才能完全体会生命的价值,健康的意义还有最重要值得珍视的牵绊。那个时候无比希望有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医生,他仁心仁术他能妙手回春,他能对我多理解一些,多耐心一些,多关心一些,他是我的救世主,走近他我无比安全,无比温暖。愿你我携手,都能遇到,方不负真心,不虚此行。
(2017.04.10 虞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