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成疾

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杨绛

如果没有爷爷的离世,我想我可能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一开始读杨绛先生《我们仨》心里就有些压抑。我向来喜欢读年代感久,时间跨度比较大的小说,好像可以跟着作者重新走一遍曾经的生活,重温曾经的喜怒哀乐。但我也怕这种小说,每个故事都有结局,而生命的尽头是我无法承受的痛。可是不读难受,但读完却是更难受。

我无法体会杨绛先生独自承载思念一人生活十几载的痛苦,但我知道思念的滋味不好受。它像一根看不到的刺,平日里可能没什么预兆,开开心心过日子,但不知道哪一幕哪件事突然就会刺痛一下,然后思念铺天盖地袭来,痛瞬间蔓延到整个心脏。

我钦佩先生的坚强。书中将三人的幸福生活娓娓道来。“我们这个家,很朴素;我们三个人,很单纯,我们与世无求,与人无争,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钱锺书是爸爸是老师是哥们又是弟弟;杨绛是妈妈是学生又是妹妹;圆圆是女儿是学生是姐姐又是妈妈。我能够想象到一家三口相互照应互相取暖平淡却又幸福的生活。即便是最艰苦的那些年,他们都能默默支持彼此,乐观地度过。

我感动于他们的恬淡生活。在那最困难的年岁,哪怕挤在狭小的小屋子他们也没有抱怨。“他继续写他的《管锥编》,我继续翻译《堂吉诃德》”,在艰难的岁月里,他们珍惜身边的美好,感恩生命中带给他们的温暖。灰暗的生活中,他们总能创造许多的乐趣,发现生活中的五彩缤纷。

我感动于他们相濡以沫心意相通的爱情。“从今以后,咱们只有死别,再无生离。”没有什么惊天动地,没有什么海誓山盟,只是一个往前走一个默默跟随;只是一个说我做了许多错事,一个说不要紧, 我会……;她为他放弃安逸,他为她笨拙的洗手作羹汤。他们相互扶持,再不离彼此!

我感动于他们对女儿的爱,那是父母最赤诚的爱。杨绛先生不止一次写到“阿瑗是我生平杰作”,钱锺书与女儿也是亦师亦友。重病中圆圆挂念父亲,父亲牵挂爱女,孱弱的老母亲为最爱的两个人传递思念与牵挂。附录中三人的书信更让我泪水涟涟。

书中杨绛先生用文字来纪念挚爱,她的痛苦让人心酸。“如果可以,希望你留下,我离开,自私也好,任性也罢,不过不想独自在这儿了。”“阿圆已经不在了,我变了梦也无从找到她;我也疲劳得无力变梦了。”“我大声呼喊,连名带姓地喊,喊声落在旷野里,好像给吞吃了似的,没留下一点依稀仿佛的音响,彻底的寂静,给沉沉夜色增添了分量,也加深了我的孤凄。”“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遭遇的伤心事,悲苦得不知怎么好,只会恸哭,哭个没完,钟书百计劝慰,我就狠命忍住,我至今还记得当时的悲苦,但是我没有意识到,悲苦能任情啼哭,还有钟书百般劝慰,我那时候是多么幸福。”“一九九七年早春,阿瑗去世,一九九八年岁末,钟书去世,我们三人就此失散了,就这么轻易地失散了,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人,我清醒地看到以前当做“我们家”的寓所,只是旅途上的客栈而已,家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还在寻觅归途。”……

这该是一种怎么的绝望与痛苦!

有时候觉得活着比死去更痛苦。漫长的岁月里,一个人该如何去思念又该如何度过悠悠岁月?还好,幸好,他们仨终在一天团聚。岁月带给这一家很多的苦难,一介弱女子先后经受爱女和伴侣离世,独自一人在孤独和痛苦的吞噬下度过十数载。但生活也给过他们仨幸福与满足,带着仨人的回忆与温暖,她坚强的面对往后余生。而也正因为杨绛先生的坚强,才有了今天我们在这本书里看到的,她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泪水,更多的还有对生活的态度,对亲情爱情的思考,对生活的感悟。时光把这个柔弱的女子变成了恬淡而优雅而又坚强的的老人。带着对你们的思念,我好好替你们去看你们没来得及看的以后,待到某天重逢,我把这未来的事,一一说给你们听……

人世间不会有小说或童话故事那样的局:“从此,他们永远快快活活地一起过幸福的生活”

人间没有单纯的快乐,快乐总夹带着烦恼和忧虑。

人世间也没有永远……

但,我们的爱是永永远远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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