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是浮生众众。铁路轨道蜿蜒而上,旅客如货品般在电梯里托运,又被邮往各地四散。穹顶之外是广厦万千,林立错落,阳光在天漏处倾泄而下,照着绿色的铁皮也熠熠生辉。停站的间隙,几个中年男人下车缓解烟瘾,烟雾在冬日冷冽的天光里徐徐升起,显露在站台之上。广播里的安全提示不知疲倦地循环播放,电子屏的指示预告着一场告别。铁皮甲壳虫井然有序地进行一场极为寻常的迁徙,护卫林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落叶乔木和常青树拱卫着城市,铁轨两旁都是低矮生旧的楼房,稍远处高压架和百米高楼相对。一座高楼的阴影覆盖于另一楼栋之上,密切地仿佛透不过呼吸。城市的电子眼犹如昆虫的复眼监看着所有人的行迹。开阔的环岛分割出四岔的道路,呼啸的风声一跃而过。整洁有序总是属于城市,平坦的柏油路纵横交错,弯曲的方向从来不是尽头。可是未经修剪的灌木丛也依旧茂密,只是依托的大树枝杈间绿叶散尽,抖落一地。
夏季的白桦林遮天蔽日,提供绿荫。到了冬日,只剩光杆司令,却也还能让飞倦了的鸟儿停歇。红顶的小楼房孤寂地落座在荒原之上,不成村落。电线罗布天空,牵连了世界的联络。从一个站点到达另一个站点,等待的时间被积攒发酵成了另一种情感。
车厢连接处晃动异常,餐车从狭窄的过道来回售卖。车外农田齐整分割,深浅不一的绿,绿得生机勃勃。水泥道旁的小屋充斥岁月的痕迹,太阳在堆积的云层中冒眼,照得池水也晃晃悠悠。这里既有安然的闲适,也有奔波的匆忙。火车从缓慢地启动到飞驰,多少插曲都尽归风里,错过的用另一种方式存续。
一只飞鸟不小心误入等待的大厅中,奋力展翅,寻找光亮。在格子间的窗户小心翼翼行动,我看到了关不住的自由。鸟类和人类一样,都是群居动物,可是为了琐碎的生活,也要奋力一搏,也要完成年年的迁徙。各异的语调、口音会来上人生难得一次的会话。冬日的温暖是很难得的,晴朗的天让靴子不合时宜,阳光把一切都融化了,包括陌生人的距离。那只鸟停歇在高墙之上,目之所及正是窗外,暂时走丢的孤独在广播一遍遍的安全提醒下微渺不足为道。
当广播的催促声响起,在皮质座椅上的人、倚靠在玻璃扶手上的人,还有匆忙奔跑而来的人都纷纷进入队伍,成为有秩序的人,缓慢挪动进入各自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