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言情小说作家琼瑶于2024年12月4日下午1时22分许,在新北市淡水区家中轻生身亡,享寿86岁。80多岁高龄的老人选择这样的方式与这个世界告别,按照传统的价值标准评判,这是不可思议的。但是当用心品读老人在2024年11月27日发文思念于2019年去世的丈夫平鑫涛,贴出他当时在病榻上和花葬的照片,所附的小诗《忆亡夫》——“不如归去,多少的往事,已难追忆;多少的恩怨,已随风而逝;两个世界,几许痴迷,几载的离散,欲诉相思。这天上人间,可能再聚;听那杜鹃,在林中轻啼。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啊啊,不如归去。”——多少可以理解老人做出这样决定时的心情。
与金庸的武侠世界一样,琼瑶的言情世界陪伴了几代人的成长,为特定时期生活的特殊生活注入清新温暖的风,让原本单调枯燥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言及琼瑶,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她用女性温婉的笔触书写的善男信女缱绻缠绵的爱情。也正是她用女性特有的敏感和细腻去观照和审视有情男女在调制“爱情”这杯芳醇的美酒中所持的心态、投注的感情,讲述的故事、塑造的人物才更多表现出阴柔之美。
武侠的刀光剑影给人带来是荡气回肠的感观,而缠绵悱恻的爱情更能勾连起惺惺相惜的共情。尽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江湖,但是没有“武侠世界”里的视生命如草芥的杀人如麻的血腥。与武侠的血雨腥风不同,言及爱情,直接的感观就是浪漫、温馨、缠绵,有时稍显苦涩,但只要用心用情调制,爱情这杯酒还是芳香四溢、沁人心脾的。从文学艺术到现实人世,真正实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不可能是全部。但是,正是这种不完满,才为文学艺术的创作与表达提供太多联想与想象的场域。不论是写实的文学艺术,还是虚构的因寄所托,“爱情”的书写与表达始终成为古老又年轻的话题。之所以这样历久弥香、永葆青春,源于它与每一个食人间烟火者都密不可分。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凡是触及与“爱情”有关的人事物景情,每一个正常的人都会不同程度地产生心有戚戚焉的共鸣感。这也许就是琼瑶的小说曾经风靡一时,感动很多人的原因之一吧。
对爱情主题的抒写,要真正变得有情有味,并能够感染读者,真情蜜意不可缺位。而要实现这种“双向奔赴”,首先离不开创作者对“爱情”的深刻理解和深切感受。因为有了切身的体验,付诸文字时才不会完全以局外人的身份冷眼旁观“爱情者”的喜怒哀乐,更不会漠视有情人聚散离合引发的哀怨悲戚。从现实的角度看,在经营爱情这份“志业”时,真正能够做到“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旷达的微乎其微。《上邪》中不是说“冬雷震震,夏雨雪,才敢与君绝”嘛!正是建立在这样的情感共识之上,所以当读者走进琼瑶用文学围筑的“爱情”里时,不论是《烟雨濛濛》《几度夕阳红》《彩云飞》《海鸥飞处》,还是《心有千千结》《一帘幽梦》《在水一方》《我是一片云》《庭院深深》都能够从中感受到爱情带来的身心愉悦之感。这种观感体验除了得益于琼瑶细腻生动的刻画,更源于“故事里的人物”所经历的不是镜中花水中月般的虚无缥缈,而是触手可及、用心可感的。喜剧性的、悲剧性的,尽管给人带来的情感冲击不同,但是正向与反向的情感体验都是每个普通人要面对和经受的。
海誓山盟、海枯石烂的坚守与执着的爱感天动地,但是当爱情面对残酷的现实时,要开出绚烂夺目的娇艳之花确实需要两个人付出艰辛。造化弄人,现实世界的“爱情”往往带有“不如意”,所以只能借助文学艺术的形式进行理想的投射。“始终相信爱”的琼瑶现实生活中的情感经历不是鲜花铺满坦途。如果“一帆风顺”,就不会有两段婚姻的境遇。因为“不如意”,所以决然放手;因为获得“真爱”,所以抛却世俗的繁文缛节,在外界的“闲言碎语”中捍卫着自己的爱情。不可否认,在整个抗拒世俗的过程中,琼瑶身心都是极度劳累的。但是,为了爱,她毅然决然、义无反顾。正是有了这种为了爱而经受的“切肤之痛”的真切体验,当用自己的生花妙笔书写爱情时,就变得真实而感人。从琼瑶书写的“爱情”看,多或多或少地带有“畸形”的色彩,这或许与她自己的情感经历有关。
对读者观众而言,我们在阅读文字作品和观赏影视作品时,应该以“素心”置身于其中,欣赏“历经劫难”考验的爱情演绎、品评人物为了爱而不顾一切的执着,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获得观感的愉悦。当然,我们在琼瑶营造的“爱情王国”里徜徉时,除了对故事和人物要投之以关注,还应该思考琼瑶在作品中的“因寄所托”。艺术的表达是作者对现实世界和自我人生态度的影射。从作品故事和人物中,我们在体验“爱情之美”的同时,更应该思考作者“为什么写”和“怎么写”的问题。如果单纯地止于欣赏故事、品评人物的层面,就大大消释了琼瑶及其作品“警世、醒世”的价值。因为是从女性的角度审视和写作“爱情”,剖析在爱情中形形色色的人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与精神,所以故事背后的东西更值得每一个人深思。另外,因为是用女性阴柔的笔触书写爱情,所以语言文字就少去了刚劲和冰冷,多了几分阴柔与唯美。从文学作品精雕细琢的名字到事件娓娓道来的叙述再到惟妙惟肖人物形象的刻画,都不是“金刚怒目”似的,而是充满了浓浓温情。
因为琼瑶与爱纠结了一生,为读者写爱情太累,所以在她解构故事,描绘故事中的人物为了守护爱情而历经劫难的过程中也深深感受到“生命难以承受之重”。尽管她“始终相信爱”,但还是毅然选择用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离开让她饱尝“生命之累、爱情之酸甜”的世界,到天国去赴与丈夫的“爱情之约”,在另外的世界继续追寻爱、演绎爱、书写爱,愿她一路走好!
附:琼瑶遗书
各位亲爱的朋友知音们:
不要哭,不要伤心,不要为我难过。我已经「翩然」的去了!
「翩然」是我最喜欢的两个字,代表的是「自主、自在、自由」的「飞翔」,优美而「轻盈」,我摆脱了逐渐让我痛苦的躯壳,「翩然」的化为雪花飞去了!
这是我的愿望,「死亡」是每个人必经之路,也是最后一件「大事」。我不想听天由命,不想慢慢枯萎凋零,我想为这最后的大事「作主」。
上苍对于生命的过程,设计得不是很好。当人老了,都要经过一段很痛苦的「衰弱、退化、生病、出入医院、治疗、不治」的时间,这段时间,可长可短,对于必将老死的人,是多大的折磨!万一不幸,还可能成为依赖「插管维生」的「卧床老人」!我曾经目睹那种惨状。我不要那样的「死亡」。
我是「火花」,我己尽力燃烧过。如今,当火焰将熄之前,我选择这种方式,翩然归去。我要说的话,都录在我《当雪花飘落》的视频里了。希望我的朋友们,多看几次视频,了解我想表达的一切。
朋友们,不要为我的「死亡」悲哀,为我笑吧!生命的美好,就在于「能爱,能恨、能笑,能哭、能歌、能说、能跑、能动、能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能嫉恶如仇,活得轰轰烈烈……」这些,我都在有生之年,拥有过了!我「活过」了,不曾辜负此生!
我最放不下的,就是家人和你们。「爱」紧紧的系着我心,你们都是我最最不舍的。为了让我的灵魂(不知道人类有没有灵魂),也能「翩然」,大家为我笑、为我高歌、为我飞舞吧!我在天之灵,会与你们「共舞」的!
别了!我至爱的你们!庆幸此生,曾经和你们相遇相知。
注意,我「死亡」的方式,是在我生命的终站实行的!年轻的你们,千万不要轻易放弃生命,一时的挫折打击,可能是美好生命中的「磨练」,希望你们经得起磨练,像我一样,活到八十六、七岁,体力不支时,再来选择如何面对死亡。但愿那时,人类已经找到很人道的方式,来帮助「老人」们,快乐的「归去」!
亲爱的你们,要勇敢,要活出强大的「自我」,不要辜负来世间一趟!这世间,虽然不是十全十美,也有各种意外的喜怒哀乐!别错过那些属于你的精彩!
千言万语说不尽,最后,祝福大家健康快乐,活得潇潇洒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