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世界
路仁踩着铃声一头大汗地走出教室。六月中旬的太阳正明晃晃的当顶照耀。天气一热,上午第四节课就难上了。学生们全象瘟了的鸡无精打采。这个班还有半个月就要中考,正面临着升学考试的紧要关头。路仁一点不敢怠慢,要让他们打点起精神来,顺手牵羊,死拉硬拽都不行。得象哄小鸡似的不时撒上些米――穿插着讲点小故事,小笑话。可有时就是撒了米,小鸡们也未必肯上当。结果他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弄得满头是汗。
路仁执教的水电中学,是一家以建设水电站为主业的工程局所属的职工子弟学校。在计划经济时代,企业办社会,从学校、医院到武装部、公安局,工程局下属单位繁杂,而且都跟着工程局向所建设的水电站工地转移。工地比所在地的县城还热闹。随着国家改革开放,计划经济开始向市场经济转变。水电站建设实行招投标制,工程局运行机制亦随之转变。分为后方家属基地和前方工地项目部二部分。路仁一家分为二块,路仁带着女儿在后方基地,妻子在前方工地项目部。
妻子下午要回工地,嘱他早点回家,所以铃一响,他没有按照老习惯拖几分钟课。心急火燎地说声下课夹起讲义就走。背后传来“嗷”的一声,学生们全都来了精神。
家里中午饭还没烧。妻子正端着个碗,四处跑着哄三岁的女儿吃饭。房间里被女儿折腾的好象刚被美军轰炸过的伊拉克。一只大熊猫端端正正地坐在厨房锅子里。
路仁没工夫计较这些,提过蓝子便忙活着收拾菜。结婚后,厨房这一摊事他便全部承包。做了几年家庭妇男,本事自然长了不少。今天他手脚麻利半个小时就把一顿饭菜烧好。
女儿的饭还没有喂好。跟在屁股后面的妻子一声不响了――这是她生气的标志。女儿一边走一边还不耐烦的问:你干嘛老跟着我呀?
路仁把女儿抱到小凳子上坐好,顺手撸了一堆积木。他要妻子先去吃饭。自己边给女儿塔积木,边耐着性子把剩下的半碗饭给女儿喂下去。
待到路仁端起饭碗时,早以饿过劲了,他反而觉得不想吃饭。妻子的火气消了,隔着桌子嘀嘀咕咕唠叨起来。她半个月回家一次,每次在家呆二天。刚回来只顾得上亲热,没工夫唠叨,想唠叨时又要走了。
“看你把女儿惯成什么样子,吃餐饭到处跑。这个家象个狗窝,上次我走时放在门边的一双鞋子,这次回来还放在那儿。”
路仁张嘴顶了一句:“胡说。女儿提来提去玩过好几次了。”
“你来试试看,把个女儿丢给我,你倒痛快了。”
“你当我愿意这样吗?刚去工地时,整天都惦记着女儿。想死我了。”
女儿这时从厨房里端了半盆水,摇摇晃晃地往房间里走。妻子赶忙过去把女儿抱起来,转头叮嘱到:“喂。你可得耐心带啊。不许打我女儿。媛媛,爸爸打你,你跟妈妈讲。”
路仁一口饭含在嘴里,忙不迭的咕噜:“好、好,我不打你的女儿,打我的女儿总行吧。”这话说得太含糊。听起来只是一连声的唔、唔、唔。
妻子在前方工地项目部,条件是艰苦些,但每月赚的工资比他多一倍还不止。说起话来自然财大气粗。
不想听妻子的唠叨,路仁丢下碗就往厨房里走。才吃了一碗饭。妻子没了唠叨的对象,躺在床上哄女儿睡觉。
路仁洗完碗,收拾好厨房。回到房间里一看,妻子已经和女儿一道睡着了。 他想女人真怪,怎么一生了孩子就变成中性的了。难怪鲁迅说:女人有女儿性;有母性;但没有妻性。一别就是半个月,他犹豫着要不要把她叫醒亲热一回。最后还是忍不住低下头去,刚凑近妻子的脸,她忽然两只手软软地伸起勾住了他的脖子……。
下午没课,路仁送走妻子就呆在家里陪女儿玩。女儿一刻不停地玩这玩那,缠住他讲故事,讲了一个还要再讲。路仁只好打点起精神来陪她折腾。
晚上要给学生上晚自习,路仁好不容易喂好女儿,给女儿洗完澡,自己胡乱扒了几口饭。把女儿托给隔壁的刘师母。就往学校赶。
教室里弥漫着蚊香的烟雾,热得象个火炉。路仁一跨进去就开始冒汗。他上了一节课,然后布置学生们自习。自己则各处巡逡,好不时给学生些具体的的指导。有一道很简单的习题,他给那学生讲解了一遍。转一圈回来,看到那学生还呆坐着,又用不同的方式讲解了一遍,那学生还没听懂,有点急躁了,一抬头,看见那学生一头是汗,忙宽慰她说不要紧,自己再想想,这道题确实挺难的。
路仁想了想,走上讲台,留下了几个学生。九点钟晚自习结束。路仁又给留下的几个学生,把上午复习的内容用最浅显的语言讲解了一遍。出了几道最简单的练习题,要他们当场做,路仁逐一辅导。有几个学生大概真懂了,脸上掩不住的高兴,使路仁感到满足。他想,当教师真难,他当了十年教师才刚摸到门。
路仁回到家,已经十点多钟。女儿要睡觉,大哭大闹着要找他。路仁忙向刘师母道过谢,又向女儿道了歉。抱回女儿哄她睡着。自己赶忙洗澡;洗衣服;整理房间。
四周电视机的声音陆续都停了。一片静寂。路仁这才空闲下来。他走到窗口,只见隔着沙溪河的对岸,灯光星星点点。天上银河横斜;繁星一片。突然想起省电台这个时段,好象有个文学节目,朗诵舒婷的诗。忙打开收音机,只听伴着音乐,一个女声正在朗诵:
你相信了你编写的童话
自己就成了童话中幽蓝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