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常伏在窗口痴想
——山那边是什么呢?
妈妈给我说过:海
哦,山那边是海吗?
我小时候,不喜欢看不懂的诗歌散文,也不热衷干巴巴的议论说明,更不痴心古老深的文言古辞,唯独爱故事,尤其童话,看的听的,各式各样,来者不拒。
我生长在农村,书少,归属于“不务正业”一派的故事书更少,适合小孩子看的故事书则是少之又少。我的最全的故事书,是小学大概三年级的时候,爸爸送给我的。满满8本,似乎是收录了全世界所有有趣的故事,还有好看的连环画插图。
那个时候,我心里常常装着许多,对故事里奇幻世界的向往,脑海里总飘忽着各种各样,关于童话的奇异景象。我喜欢躺在风里,看蓝蓝的天,猜想着故事,是怎样来的。
后来在小学的作文课堂里,学习成绩并不优秀的我,居然也有机会被老师夸奖了。我且惊且喜,还有些得意,或许那个时候,我的心里,就住进了一颗种子。
再后来,有大人半开玩笑半建议的,说让我长大以后去当个作家。我于是才知道,世界上原来有一种神奇的人,那么多好看的故事都是从他们那儿来的,而且据说,他们只要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写几个字,就能受人尊敬,谁见着都得管叫“先生”。
从来算不得优秀、数学老师见了都想失忆、却喜欢故事的我,就这样,有了一个“隐秘的‘想望’”。
于是,怀着一种隐秘的想望
有一天我终于爬上了那个山顶
可是,我却几乎是哭着回来了
——在山的那边,依然是山
山那边的山啊,铁青着脸
给我的幻想打了一个零分!
成长,是一个“醒来”的过程。从摇篮里醒来,从梦里醒来,从童话里,醒来。
我从未真正为那个“想望”做些什么。
所以,当灰姑娘在城堡里旋转轻舞,吸引王子的注意,我必须在操场上蹩脚地跳远跑步,争取为大考加分;当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翱翔天际,我已化身小员工,受困于办公桌;当白雪公主幸福聆听着英俊王子的深情告白,我正隔着屏幕,与素未谋面的客户进行亲切友好的交谈……
我的脑海里,依旧有飘忽的景象,但身体,却已不能再躺进风里看蓝蓝的天了。
我变得迟钝,对美视而不见。写了三年的原稿,被一键清除的滋味,也已经淡忘。
而有闲余时间的时候,即使是咸鱼,也会想要做点什么的。
我试图摘取脑海里那些,游荡了多年的景象,将它们打磨成文字。我诚惶诚恐,近乎吹毛求疵,却失去了纯粹,又自求甚高。我总憋着一股劲,要一锤子砸出最美的一个钉。可是时间和意志,总是要比文字先妥协。于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已不努力。
长此以往,渐生惰意,于是不断选择“暂时搁置”,自我放过。
妈妈,那个海呢?
工作,生活,上班,聚会……好像每时每刻都很忙碌,却没发觉,脑海,正越来越空寂。
脑海里那些轻灵的景象,渐渐破碎了,散开了。一部分往下坠来,重组、转变,成了工作、薪水、生活费;另一部分往上升去,去了更高的地方,变得遥远,除了没有消散,已几乎与我无关。
岁月流逝,年华蹉跎。
笔尖生锈,纸已蒙尘。
也曾在午夜梦回,不期而遇。惊惶坐起,翻开纸笔,匆匆数行,却已寥寥。
执笔怅然,心有悲戚,却终究也只是叹一声,放下笔,收起纸,躺回床上。等再醒来,一切,如常。
……我听到海依然在远方为我喧腾
——那雪白的海潮啊,夜夜奔来
一次次浸湿了我枯干的心灵……
这是一个忙碌的时代。忙碌的都市,忙碌的世界,忙碌的我。
我看见,有的人色彩缤纷。
我看见,有的人光芒万丈。
而我,听见了海的声音。
我离开了聚会,离开了街道,离开了人群。
我回到了空荡荡的房子,爬上尘封已久的阁楼,站在许久未见的书桌前,聆听着远海的呼声,热泪盈眶。
无戒21天写作训练营第四期 第 5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