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道间再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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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板回来了，带着一堆人来到了云浦码头。

总管早早就提前准备好，在门头迎接他们的到来。只见大老板擦着汗说：“他们是官府的人，赶紧陪着他们到戏台，记得排场要到位！”

“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包您满意！”总管狡黠地笑着。

戏台里，张灯结彩。几个筒子和新来的那些人都在这边忙活着。

逢场作戏，官府的人也喜好这个。他们边看着戏边和大老板商量着事情。大老板也只能点头称是，手心额头都是汗，端茶的时候也有点颤抖。

官府的人走了之后，大老板跟总管交待了几句，也就离开了。

当晚，酒馆里又沸腾了。

“今天我在戏台那听到了一件大事！官府要在大云湾新修一条大坝，在坝上修一条道，地点就在我们码头一带！官府的人跟大老板讲了，听得他直冒汗。” 毛毛姐说。

“那是不是这个码头都要拆了？” 窟牙妹问。

“这种情况看来估计也就是近年来的事情。” 二师兄说。

“那大老板不久赚大了？还冒汗个啥？” 窟牙妹问。

“官府回收可是一分钱都捞不到啊，本来这里都是亏本经营，大老板还欠着的挺大的帐。”二师兄说。

“这样，那看来我们这些小喽啰要被他们弄死了？” 窟牙妹问。

“肯定会的了，大老板会让总管那厮陆陆续续铲掉一批人。然后自己跑走。”毛毛姐说

“我们要先发制人，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次弄完估计大家就散的了，所以各自珍重吧！”大师兄说。

于是筒子们开始了最后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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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总管最近又开始有了动静。而且小老板那边已经由大老板直接安排好，以后也不需要再过来了。所以这个码头现在可以说是总管一人独大。他重新把监工安排好位置，又在外边找来了几个帮手，准备开始自己的计划。

码头的多数人都不清楚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传言也没有像以往那样一下子扩散出去，只是每天的活似乎多了起来，码头来了几条船，各种东西整箱整箱地往外运。大家都以为有新的生意了，而且每天又有工钱补贴，所以干得特别起劲。

总管又开始收集烟壶，大烟大口大口地抽了起来。整个办事所的弥漫着烟的味道。他最喜欢的还是女酒保调走之前给他送的那个烟壶，做工和造型都是一流，里边的画也是精湛，烟丝放进去烧，丝毫不会留下暗黄的烟草色，而且味道更是纯正，一口下去，仿佛到了九霄云外。殊不知，那里面画的颜料，是找人特制的，跟大烟在一起燃烧就会更加神志不清。

总管来到酒馆里，看见酒馆里的筒子们都在拍打着苍蝇。他看了看酒馆里储藏的酒，然后跟筒子们说：“大老板说过几天有重要的人来，这里的酒你们都装起来，过几天找人带走。”

筒子们没有理他，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你们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把酒给装好，我晚点找人来抬！”

“总管，我们这里总共就这么点，还要维持正常的经营。您可以去仓库那边拿啊，那边储藏了大把的酒。”窟牙妹说。

总管知道仓库里的东西都有登记，动弹不得，这边都是他每次叫大师姐进货的时候故意多进的。加上每次都会从仓库抽调出来经营，所以这边的酒藏量有很多。另外总管自己也有东西藏在酒窖的罐子里。他看他们，冷笑了一下，说：“我不管这里有多少，反正你们给我弄好。弄不好大老板怪罪下来有你们好受的。至于这里的经营，把仓库的酒抬出来补充就好。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么？”说完他就走了。

“切，什么垃圾。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想干嘛。拿仓库的东西是要做记录的，到时候出事还不是我们担着？” 窟牙妹在他走后骂道。

“别管他，让他自己去仓库那边拿去，这里的东西一点都不给。”大师兄说。

“他这么在意这里的酒，肯定有问题。我们去看看。”二师兄说完，就进了酒窖里翻翻找找。突然发现了一些东西，所有人都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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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监工带了几个人过来搬酒。发现酒馆里一切跟往常一样。

监工说：“怎么没有把酒装好？今天就要抬走了啊。”

“抬什么抬，你们去仓库抬。这里要卖给客人的。”窟牙妹说道。

监工说：“总管说叫我们来抬的啊，还说是大老板要的，你们这样不怕被大老板骂么？”

“这个酒馆都是大老板的，他都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来坐。要是他发现的酒都没了，那我们被骂的更惨。”毛毛姐说。

监工说：“那你们可以去仓库领啊，反正仓库有。而且这酒馆也没啥人来了。酒放在这里也是摆着，哪里有几个客人？”

“呵呵，那你们为什么不去仓库领？你们意思就是说我们这里就该倒闭，要把酒给你们咯？告诉你们，就算倒闭，酒也要给回仓库！你要么就去仓库，别想打这边的主意！”窟牙妹说道。

监工怒道：“好！我说不过你们几张嘴，给我等着！我去叫总管来！”

过了一会，监工带着总管过来了。气冲冲的大吼道：“你们是不是不想干了！老子跟你们说的话都不听了是吧，想造反了？”

大师兄说道：“总管，我们按规定办事。您要拿酒就去仓库拿，我们这边都是用来卖的，而且数量还是要上报登记。少了一瓶都不行。”

“我都说了这个要应急，过后你们去仓库领！”总管说道。

“那何必那么麻烦？您带着他们直接去就好了啊。”窟牙妹说。

“你们确定要这样是吧？好！你们可以滚蛋了！来人，去抬酒！”总管说。

“我看谁敢动！”大师兄重重地拍了桌子，大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这些来干嘛！要是大老板知道你也没好日子过！”

“好，来硬的是吧！监工，你们快给我叫人过来！”总管气得脸都红了，监工立马叫了好几个人过来。“你们最好老老实实待着，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们！动手！”

“你他妈的！老子忍你很久了，今天我就豁出去跟你拼了！”大师兄一把抓了一个凳子往总管身上扔过去。只听到“哎呀”惨叫一声。

顿时酒馆里一片混乱。筒子们跟总管几个帮手干了起来，大师兄二师兄也不顾酒馆里的东西，拿起来就扔，锅碗盆瓢都碎了一地。他们俩人手一根铁棍，帮工们走近来就是一挥。女筒子拿着扫把在两边挡着。双方一度陷入了僵局。忽然不知道哪里扔来了一个碗，砸中了总管的额头。总管的帮工立马走前跟筒子兄弟厮打。

“快来人啊！有人造反啦！”总管在混乱之际跑了出来，他已经头破血流。“快去酒馆把那几个筒子给我拿下！谁抓到了立马给三个月的工钱！！！” 于是工人们纷纷往酒馆方向跑去。

“我跟你们无冤无仇，我们要找的是那个总管！你们谁敢过来，我就对他不客气！！！”大师兄吼道。他满身都是淤青，刚才几个帮工已经被他给打倒在地上。

“对！要是你们谁愿意，可以跟我们一起反他！！”毛毛姐说。

“我相信你们有很多人都看不顺那个总管，你们可以站出来和我们一起，不想的也别拦着！”

然后，工人开始分成了两派——造反派和中立派。造反派们冲到了办事所，剩下的人全都在酒馆周围。

“哎。。这里终究是要变天啊！”搬运工的工头说道。

......

然而，这场动乱始终没有成功。最开始闹起来大老板就收到了风，然后立马带着百来号人过来镇压。筒子们寡不敌众，还是缴械了。大师兄说要把总管叫出来，当面对峙谈判。

于是大老板出面，两方人坐上了谈判。筒子们拿出了酒馆酒窖里藏的酒罐子，敲碎罐子都发现内底下都抹了一片金。连大老板都大吃一惊，眼睛瞪着总管。总管低着头不敢出声，他头上还包着一大块纱布。

“我交待你做的事情你就这么给我做的？你太让我失望了！”大老板说，“你走吧，这里已经容不下你了。”

为了平息众怒，大老板只好将总管撤走，顺带把监工和总管带来的那些帮工也赶出了码头。然后把所有受伤的工人发放医药费。然后再把之前工人的工钱结完就离开了。

几个出头闹事的筒子也被赶出了码头，酒馆也自然而然关门倒闭。筒子们在云浦码头的缘分也就到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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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子们走后不久，官府就派人过来了。他们在这边张贴公告，这里已经被官府回收，准备修大坝，要求码头的人在限时间清走。工人们一脸茫然，总管走了不知道找谁，而大老板早早闻风而逃。先前的几条船只就是大老板叫过来把值钱的货物拉走。还好大老板还算良心，把上个月的工钱都结了，不然又是一场暴动。工人们只好认栽，在码头到处搜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带回家。年轻的工人到另外的码头找活干，稍微年老的也就提前回家养老种田。

没有了头儿的人群会非常迅速解散，没人打理的码头几天内就荒废了。最后走的那些人晚上常听到总管的办事间里有敲玻璃的声音，他们靠近去，黑灯瞎火地只看到了点点星光，烟雾缭绕着一个披头散发还包着头的人影，，还有发出一阵阵怪声。吓得他们都第二天就卷铺盖走人。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都说云浦码头出现了一个“瘟神”。

不过很快，官府就在这个地方着手修大坝，三下五除二就把码头给推为平地。

......

大老板走后，又不知道在哪里接手了一个大码头，生意可是比云浦码头红火了几倍。本他又想找回那总管管事，然而他再也没有听到总管的消息。后来找到监工，让监工做了码头的总管。

至于几个筒子，分别到了不同的地方。大师兄和二师兄自己在镇上合伙开了一个酒馆——“筒子酒馆”；大师姐在城里找了一份买卖的生意，还是小有所成；毛毛姐回家后就嫁人了；窟牙妹把牙套给摘除后，女大十八变，天天被男的追着脱不开身；六子也回到镇上，帮着家里做着事情；搬运工则在府城官府找了份闲职；至于女酒保，后来又在大师兄和二师兄的酒馆里做回酒保。

他们一开始还有书信来往联系。随着时光匆匆，岁月流逝，各自也都有了自己的生活。

......

多年后，大坝修成，连接了两个镇上的道路。这条路也被命名为“新云水道”。往后云水道跟大云湾的各个码头都车水马龙，人流来往更为密集。

大师兄的筒子酒馆生意特别红火，一直经营到通宵达旦。

这天晚上，恰逢镇上有节日，很多人都来到了筒子酒馆里。大师兄二师兄在酒窖里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出来客堂，女酒保一直在门口，也没有注意到桌子边坐着几个熟悉的面孔——毛毛姐坐在角落边，窟牙妹在楼上和大师姐坐在一旁，她们三个对视过，也没有说话。客人快走完的时候才起身。

即将打烊的时候，又来了两个人。女酒保本想打发他们走的，然后看到了那熟悉的面孔，手一滑，酒坛子都掉在地上碎了。她泛着泪光，大叫了一声。

就好像回到了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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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去云浦码头和大老板说事儿的那天晚上，搬运工回到这边，就在附近转悠着，在酒馆门口看着他们几个商量着事情，他又不好打扰，就静静地在门口旁坐着，看着月亮。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准备打烊的时候，女酒保出来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叫了一声。

“诶！你回来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