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贾先红

        李家腿，听起来像一门高深的功夫，从前年少的时候喜欢读武侠小说，尤其喜欢武侠小说中的各门派的功夫，甚至有那么一阵子还真的花了工夫去练习那些功夫，什么杨家枪、霍家刀、陈家拳、董家掌等等，反正那些功夫就是以那种功夫的特点而得名，练的人也就是喜欢甚至迷信那些功夫，到头来也是瞎摆活了那么些年，终归也没成就啥功夫，我却最终当了个中医大夫。

      可是我今天说的这李家腿却不是什么门派的功夫，而是一家人的遭遇，说是遭遇吧，可能也不太准确，因为有的人确实是遭遇了意外，而有的是得了疾病。而这些意外和疾病发生在他们一家人身上却又让我感觉颇有些离奇，我就把他们家人的遭遇叫做李家腿。

        李姐是我们科曾经的一个工人， 她已经不在我们这干活好几年了，但她仍然经常来科里串串门，她总是说，就觉得科里人都好，喜欢科里的人，一段时间不见就怪想来看看。李姐说的是真的，她在科里当工人的时候，大家都对她很好，她也总是帮大家做一些琐碎的事情，科里人不管年纪大小，都叫她李姐，就像我比她大几岁，也是叫她李姐，这李姐其实已经成了她在我们这里的名字。

      那天李姐又到科里来，她来到的时候离早交班还有半小时，我正在看书，她坐到离我不远处的一个凳子上，接着她说她的脚需要做手术了。我听了一惊，忙问她怎么了？她说，老毛病了，就是两个大拇脚趾的骨头长歪了，到骨科看了，说是拇趾外翻，要切掉。她又说她的父亲就是这样，她的奶奶也是这样。她问我是不是遗传，我说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遗传，可能是她们家人的身体特殊性造成的吧，我并且告诉她，这样的情况和中医说的体质是有关系的，早期可以吃中药调理一下身体，有可能会避免这个情况。她就赶紧接着说，那太好了，她说她的女儿才十九岁，她那大脚趾好像也有了这样的倾向。她又接着说道，可能她们家的祖坟没埋好，或者是祖上得罪了哪路神仙，不然怎么她们家的人老是得这样的病呢？我笑着说，哪里的事呢，这就是一种常见的病，怎么能扯上这些呢，不要那么迷信。

      可是李姐听到这里，突然眼睛就睁大了许多，并且从她坐着的凳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到我跟前。因为她本来坐得离我有点远，说话的声音很大，此时她走到我跟前来，是为了把声音压低，很显然是怕别人听到。我赶紧又拉了一张椅子让她坐下，这样她就和我坐的面对面了。

        她接着说：我知道你们这些上过大学的有文化的人不信这些，可是俺们村的人都这么说，都说可能是俺李家的祖坟埋的时候压着了哪路神仙的脚了，得罪了哪路神仙，所以就让我们家里辈辈都有人得腿脚上的病。我一边看着她说话，一边微笑着。显然她看出来了我并不赞同她的说法，她就接着说到：俺们家里的人不光是脚上这点事，俺这几辈子人里面，辈辈都有腿脚不好的人。你看俺老奶奶，她的腿在嫁到我们家里两年就出事了，说是那时候赶驴车到玉米地里收玉米棒子，结果那驴受惊，车子翻了，把大腿压断了，那时候也没条件手术，后来就锯掉了一条腿，拄了一辈子双拐。俺大娘前几年进城，被车撞了，截了一条小腿，装了假肢。俺三叔，前几年身体好好的，突然就不能走路了，到医院一查说是两边大拐骨（股骨头）坏死了，换了骨头。俺侄子，七岁那年得了小儿麻痹症，残疾了，瘸着个腿，又在农村，到现在快四十岁了，连个媳妇也说不上。你说这能是遗传吗？这能是体质的事吗？

      听到这里，我也没有了笑容，我突然间也感觉到很蹊跷，可是我又说不出什么原因，只觉得后背发凉，我转头看看，背后的窗户开着，那天是个阴天，气温零度左右，所以我赶紧站起来把窗户关上。

        李姐站起身，说：你们该交班了，我改天把俺闺女带来，请你给看看，开点中药调理调理，她的脚可别长得像我这样，又得开刀、受罪。我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突然间就怀疑我到底能不能给人家调理好身体，能不能让人家避免最终的遭罪。我只是含糊不清地答应着李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又陷入了沉思。

      如果李姐说的她们家人的情况是真的，我想这确实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这个问题好像从医学角度真的不好解释，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样的情况。那天晚上我针对这个问题思考了很多，期间我想起了佛家的话：因果轮回。那既然有果，就必然会有因，只是我们的智慧目前只看到了果，却无法看到因。

        最后我还是回到了中医的思维上来，中医所说的天人合一、同气相求或许是我目前能想起来的能解释这个问题的最好的答案。我们中医认识的病，其实不应该局限于现代人认为的发生在人身上的疾病，中医说真正的病应该是包括人以及人所在的天地（这也不能简单地说是人所处的环境，因为环境这个词的含量还是太狭隘了）的不协调、不和谐、不循常道，记住了，这个“常”和这个“道”是要你花点心思去思考的，绝不是口唇一张一合就读过去就能体现出来的。李家那么多的人发生在腿脚上的病，可能和他们所处的天地间的不协调有关，如以天地看，应该是那个地方的问题出在地上，比如地势、水流、风向、地面附着物等等，这些形成的不协调，正应着了李家人的身体的特点，所以依据中医说的同气相求，就在他们家人的腿脚上表现出了毛病。而李家人的身体特点又是由于他们所处的环境条件长期形成的。所以咱中医看病总是强调天人合一，这样才能把病真正治好。你比如这李家的人，他们的毛病和意外都出现在腿脚上，这腿脚在咱中医上是属肾的（这里的肾是指五行意义上的，不是现代医学所讲的那个肾），肾属水，应北方，惊伤肾。我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听李姐讲过，她们家的祖宅位于山的北坡，她们家的大门朝北，曾经有风水先生说过她们家的大门朝北不好，那时候也是因为他们家的人出现意外才找的风水先生看的，那时候她说这个事，我们都一笑了之。她老奶奶的腿是因为驴受惊而受伤………想到这里，我用一只手锤了锤自己的脑门，我知道我又在瞎想了。但我能肯定那风水先生说的并不准确，他也只是看到了事情的一点端倪。李姐家的这样的情况也确实值得思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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