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是若隐若现的,浓密的另外一些事情的眼睫毛。
比如睡眠,比如梦幻,比如性爱。
当我眨眼时,你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事实上是当我沉思时你同样如此。
那些在我脑海心头浮游的事物那样不可捉摸,像窗户外一只飘渺的风筝和一片被风爱抚的云。
那些云被风撩拨得厉害,以至于自己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如若它们有自己的主见,也不会任凭我们一厢情愿的想象了。
如若我的心思不是亦如此,如何才能在被人驻足问候的时候不被发觉。
一壶翻滚的沸水在我心头沸滚。
它们驱赶着黑夜中飞快驶向黎明的时针,它们也同时驱赶着我为琐事皱眉的容颜。它们驱赶着我想躺在自己心事中的怠惰,是的。我想停下来,停下来,听一听车轮声。
有一个和蔼的人躺在洁白的,或者说是苍白的床榻上裸着身子问我:“难道你觉得这只是一场游戏?”
我很荣幸受之邀请回答此样问题。
“难道你觉得这只是一场游戏?”
他的声音忽然之间在黑夜中间回荡来,回荡去。
那是一个孤独的声音,求索着得不到答案的,要被时间抛弃的声音。
然后我的荣幸远远地落在后面了,远远的。
我只看到另一些奇异的闪亮的东西在黑暗中的洁白床单上破碎。
也许这是一个女子的纯白梦想和彩色贞操。
尽管那一晚并未发生过,我本该以为,窗帘也本该以为的事情。
窗帘静静的站在那儿,睁开一点儿小缝。
这是一个尴尬的时辰。
天黑得紧密,又被人类的招牌灯张扬得明晃晃的。
再晚些时候,应该是更黑沉了些,还是更亮然了些。
“可以看到什么时候天亮,这是一点好处。”
这是一点好处,不至于天亮起来了,我的思维和爱意还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沉甸甸的,充满神秘的黑夜之中。
我不要这浓郁的充满爱意的虚假的幻象。
我需要太阳告诉我,此刻的时间。
果然我醒得很早,然后我便依顺着我苏醒了的精神。依靠我闭目时黑暗中的安静去寻找他此时的位置。
我感到他离我很远。
我呼吸几口,他仍然很远。
于是我牺牲这不愿意的苏醒,睁开眼帘,他正在我的面前。
他是遥远的。他背对着我。他隔离我一条被子。
他被包裹在另一个雪白的苍白的被子里面,他在另一个天堂雪白的睡去,依靠他仅有的不知是否满足的疲倦。
我看他疲倦透了。
不敢作声。
“他为什么不挨着我入睡。”
我心里想。
我忽然之间无法入眠。我无法打扰惊醒这可怜人,可我无法入眠。我想引起他的惊动,然而他在清晨的酣眠中感受到了。
我像清晨中一只在树篱内探索出路的鸟,然而我很快被他发觉了。
他转过身来,挨近我睡。
然而这不是他的惯常方向。熟睡了他又背过身去,反反复复好几次。
“冷不冷?”
“嗯……还好。你呢?”
“我也还好。”
……
此间是我漫长的探寻自己冷暖的时间。
“冷不冷?”
“有点,你呢。”
“我也有点,”他的眼睛开着小缝“要不我们抱着睡吧。”
“好啊。”我忽然之间在清晨的树篱爽朗的欢叫,扑打着翅膀。
我们以奇异及怪异的姿势相拥。我的右手我总感觉它是多余的,我想需要一个士兵将它砍掉。
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就这样想,最后我们放弃了相拥,但是并未显露出任何怪异与不适。这一切自然而然,我甚至不明白我们为什么分开。
那被子又自然而然的把我们分成两截,我憎恨这被子,然而我却不能主动跑到他的被窝里与他相拥。
你我并不是爱人,所以我只能被索取而不能给予我无穷无尽也许会被人厌弃的,松子一般炽热的爱诚。
我会像火焰一样燃烧你,灼伤你,闪耀你,令你逃跑。
如果你有一双不怕火的手,你也不会爱我如同爱生命。
“难道你觉得这只是一场游戏?”
饭堂零食小卖铺前,贴了一个标志:“内设监控,洁身自爱。”
“亲爱的,默默窥探的可爱监控们,你们能不能教教我什么是洁身自爱。”
那一刻我在饭堂里如是想。
也许这样的话太过放荡荒淫。
可是真的,这个词语的使用在那里使我感到莫名的滑稽。
不多时前,我梦见我在商场偷鞋。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梦。
为什么?我在商场偷鞋?是冬天的长筒靴。
那个梦太具体了,就像在平行世界发生过,只是被我窥探到罢了。
我梦到了一切细节。包括冬天夜里寒冷雨丝下面发传单的人手上戴的全指手套,还有店铺门前寂寞的,缺了一只臂膀的大型卡通人物塑像。
然而偷了鞋的我,就站在雨中屋檐下卡通人旁边摸摸遥望着那个发传单的人。
是的,偷鞋又怎样?
如此做爱又怎样?
生命中的有些事物总是有些伤感,所有事物总是转瞬即逝。
就比如我已经烧沸的热水,它已经等候多时。可是我不能将它享用,因为我在告诉人们是的,这又怎样。
然后它会慢慢冷却。如同,被一切新事物遗忘的旧事物。如同,被一切新季节代替的新季节。
然后它仍然会被我煮热。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生命的幻觉,这毋庸置疑。
即使我努力的抓住什么,努力相信什么,依靠什么。
即使我无法遏制的想要流泪。
可是时间一往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