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老地方等你(42)

原创  夏闲云  闲云醉语

阑尾炎发作住进医院的时候,郑彤就觉得程悦有些不对。郑彤手术后,程悦去病房看望过她两次,每一次都是目光飘忽、心不在焉的样子,仿佛一个梦游的人。那个时候,郑彤不论身体还是心情都很糟糕,也就没有多想程悦的事。

其实,早在郑彤辞职之前,她就发现程悦活得越来越不舒展。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她,在他们之间立上一个隐形的屏障,仿佛时时都在提醒她,不论她对程悦的帮助有多大,不论她对他有多好,他们都不可能成为亲密无间的人。而那一次年会上,程悦的祝酒辞让郑彤知道,她必须离开公司,远离程悦了——那是程悦第一次跟郑彤称兄道弟。

郑彤敬重程悦的为人,欣赏程悦勇往直前的打拼精神,也喜欢他的形象和气质,更羡慕他对吴优的万千宠爱。郑彤感谢程悦在菜市场里替她出头之事,更忘不了他拉着她的手一起逃跑的情景。在郑彤的心目中,程悦是一个完美得无可挑剔的人。她认为,像程悦这样优秀的男人,应该拥有成功的事业,拥有幸福温馨的家庭,绝对不可以背负丝毫瑕疵。所以,纵使有万般不舍,她还是毅然决然地通知程悦她要辞职,要去自己创业。

如果不是程悦出了问题,郑彤永远都不会对任何人说起,那年的年会上,程悦称她为兄弟的那一刻,她的内心经历了怎样的山崩地裂。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控制住情绪,没有失态。这让她知道,自己对程悦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欣赏、敬重和感恩那么简单。对于一个过来人、一个清醒的女人、一个被深深地伤害过的清醒的女人来说,郑彤深知,这样的时候,倘若不能严格地管理自己,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玻璃房里的那一晚,纵使在醉酒的状态下,郑彤依然反复地警告自己说:“郑彤,赶紧刹车,你必须辞职,远离程悦。你要清楚,哪怕你只是稍稍地放任自己,都有可能铸成大错。”

辞职之后,郑彤没能如她想象的那样开始创业,而是明知故犯地让自己掉进了单相思的旋涡。因为郑彤知道自己爱上程悦的时候,已经到了难以自拔的程度。她把自己关在家里,沉醉于红酒,并在喝酒的同时,一点点地回忆程悦解救她之后,她到了程悦的公司,和程悦一起点滴努力,把公司做大做强的每一个细节。在回忆的过程中,郑彤欣喜地发现,她记得住程悦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还有每一句话。她便将自己藏于黑暗当中,抱紧自己的臂膀,全身心地感受并享受那些细节。

有时,在享受回忆后,郑彤会打起精神,洗漱一番,做一点吃的,再陷入回忆。更多的时候,她会在回忆中迷失自己,再身心疲惫地回到现实中。那样的时候,现实是令她更加绝望的虚空。

直到后来,回想起那段荒诞又混乱的日子时,郑彤总会无奈地对自己说:“不然,又能怎样呢?”

她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在不找程悦、不干扰程悦和吴优正常生活的情况下,释放自己对程悦的爱。辞职后,她时常毫无觉知地如往常一样在上班时间前赶到程悦公司的楼下,时常难以抑制想要给程悦打电话的想法,时常将自己埋在好几层被子下,撕心裂肺地喊几声:“程悦,我想你!”

她开始失眠,并且越来越严重,只要不喝酒就睡不着觉。即便睡着了也会做稀奇古怪的梦,还会在梦中和程悦约会。最为严重的是,她会因为想念程悦而产生窒息感。窒息严重的时候,她几乎无法照顾自己的生活,更无法在周末带孩子。她对母亲说,她要自己创业,要到外地考察市场,可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麻烦母亲帮她带好孩子。母亲安慰她说,放心去做事,孩子已经长大了,懂事了,不用担心。但是,孩子却在电话里带着哭腔对她说:“妈妈,我初潮了。我好害怕,您接我回家好不好?”

放下电话,郑彤彻底地崩溃了。她痛恨自己不是好母亲,不是好女儿,更不是过去那个有责任心、有上进心、光芒四射的亮丽女人。一场暴风骤雨般的大哭之后,郑彤跑到医院去看医生,得到的诊断是:由于精神因素诱发了严重的哮喘。

为了孩子,为了母亲,为了找回那个健康、自信的自己,郑彤走出了家门。她积极地看心理医生,报读心理学课程,参加心理重建班。当她逐渐康复之时,已经成了半个心理医生,并先后帮助十多个病友解决了心理问题。后来,她的医生、老师和同学都建议她考个心理咨询师证书,他们都坚信她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心理医生。

郑彤确实考下了心理咨询师证书,但她的目标并不在心理咨询师上。她有一个梦想,将来做一家“风过兮”女子情感回收站,专门帮助女性朋友解决情感方面的问题。

她在心理康复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知道爱上程悦之后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以及她和她的前夫最终离婚的症结所在,就是她没能解决好她和初恋恋爱失败后的问题,没有处理好被初恋伤害后产生的后遗症——不敢爱,亦不能不爱。

后来,她慢慢地总结自己:从程悦的公司辞职,往好了说是她能够克制自己,不去破坏程悦和吴优的感情;往真了说是她自卑、懦弱、没有责任心,是在逃避问题。

即便得到了如此完整的总结,郑彤依然无法改变自己深爱程悦的事实。她能做到的是,努力地改变自己,打开自己,让自己重新融入社会生活。为了彻底地改变自己,她换了发型,换了着装风格;为了打开自己,她把诊室搬到了茶馆和咖啡厅等场所,逼着自己强大起来,不再蜷缩于黑暗当中。

令她绝望的是,不论她做什么,都抹不去程悦拉着她的手逃跑时的镜头。每当这个镜头在她的脑海中回放,她都能够真切地感受到程悦那只大手的力量和温度。为了彻底地断绝对程悦的思念,郑彤决定,找一个人再婚。

再婚后,郑彤陷入了新一轮的痛苦当中。她根本就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到婚姻生活当中,无法真正地爱她的先生,当然,她的先生也没有如同婚前那样对她一心一意。郑彤第一次婚姻中的问题在第二次婚姻中再现,又成了一个死循环。

郑彤想过离婚,但再次离婚对她来说是太艰难的事情。选择再次结婚,她只是为了抵御自己对程悦的思念。但婚姻的不顺利和夫妻感情的淡薄,不但没能冲淡她对程悦的思念,反而让她跌进了更深的思念的深渊。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丈夫告诉她,他已经有了新的喜欢的人。他善意地提醒她,要慢慢地调整好自己,适应离婚后的生活,他不催她马上离婚,他们可以在一年后办手续,前提是双方都不干预对方的私人生活。

郑彤担心自己再度陷入心理问题,再一次努力地打开自己,主动地结识新朋友。郝好就是在这个时间段里,自投罗网的。

如今,当郝好问郑彤如何解决由于婚姻不够美满而导致的心理疾病时,郑彤的脑袋里忽地冒出了程悦的形象,接着冒出了吴优的形象。她梳洗打扮之后,带着前几天刚刚领到手的离婚证书,急匆匆地赶往盛世茶咖。


编辑:清逸

图片:艾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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