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如果我不见了，你一定不要找我

车子一路开进来，他好奇看着车窗外众林深深，钟妈温柔地看着他。车子大概开了半个小时看到一座房子，又进了一扇大门，几分钟后，房子的全貌呈现在人的眼中。天呐，这是人住的地方吗？这么大的地方得住多少人啊。

下车后，刚好踩在红毯上，红毯两边站着两排人，他一下车，全体鞠躬，那阵势他在新闻里看到过。仆人一直弯着腰，他也不知怎么应对，沃德在他耳边轻轻说一句。

“跟他们打个招呼。”

“啊，”钟泽炜显然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第一次见面嘛，应该就是自我介绍了。

“大家好，我是钟泽炜。请多关照。”最后一句出口，他自己也觉有些不妥，钟妈在一旁偷笑，看着儿子笨拙的样子，钟泽炜犯难的眼神，在向她求救。钟妈立即不笑了。

他就跟着钟妈一路朝门口走去，门口站着的穿着都很有品位，应该就是家族的人，果然如他所猜想的。钟妈给他一个一个介绍着，他一个接着一个握手。这些人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僵硬，一点不接地气，所以钟泽炜的第一次见面的羞涩的微笑，让这些人都有些不适，谁也没想到，一直在外的家族当家人，居然有如此清爽干净的笑容，一点不涉人世。

他爷爷在正式妻子死后，又将外面的情人领进家门，但待遇相当于中国传统里的侧房，除了钟妈之外，他爷爷和侧房的妻子也有两个私生子女，也就是钟泽炜的叔叔和姑姑了。姑姑的儿子艾伦比钟泽炜大五岁，一样聪明能干，却因血统，而无法进入核心的管理层。叔叔有个女儿梅，也比钟泽炜大两岁，所以在这个家里的同辈中，他最小。

除了仆人之外，家族的里的人真的不多。但仆人和保镖倒是不少，这么大的房子，分侧楼和主楼，楼层的分布也有制度，他作为这个家的正统继承人，他的房间和他妈妈都在四楼。这是顶楼了，没有许可其他人是不可以进入这一楼层的。三楼就是餐厅和书房等地，他叔叔和姑姑的全家住在二楼，一楼就是一个大厅，也有一些小房间给当日值班的人的住。侧楼住着家族的其他人，血统这种东西乱七八糟的，一时也难以说清。

沃德带着钟泽炜去了他的房间，房间的设计和他在中国的房间一个风格，也有些许的变化。衣帽间就跟一家服装店仓库似的，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书房的装修，却没有按照他的风格来布置，跟他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沃德说，一向如此，这个意思大概是说，他爷爷的书房，他妈妈的书房都采用此种风格。

“小玮，怎么样，喜欢吗？”

“嗯。我没那么讲究啦。”

钟妈的房间和钟泽炜的房间就隔着一条楼道，钟妈让他休息会，晚上一起下去吃饭。

他哪里能休息啊，这个陌生的大环境，站着窗户看着楼下，能看到一大片红玫瑰花田。钟妈最喜欢红玫瑰了。

晚上他被带到餐桌前，大家都在等着他入座，钟妈坐在龙头的位置，他坐在钟妈的右边，现在这个家还是钟妈在代理当家，过一段时间移交所有的权力，那个位置就是他的了。

这么多人坐在一起，是吃饭，可是一顿饭下来，也就饭局开始时，大家都在说欢迎他回来，之后便冷清的真可怕。就算他以前再怎么会调节气氛，可是这个环境已经超出的控制范围。静静地吃完一顿饭。他和钟妈来到花园里散步。

“小玮。”

“嗯。”

“这个家就是这样子，你要习惯。”

“妈，你等我一下。”

钟妈看着跑到一边的钟泽炜，一会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枝玫瑰花。

“给。”

很开心，儿子还这么想着她，她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我们家居然有这么一大片花田，难怪你喜欢红玫瑰。”

“哎，你说反了。”钟泽炜好奇地望着钟妈。“是因为我喜欢红玫瑰，所以才有这片花田的。”

“不会吧，这是你种的。”钟泽炜抓抓自己的头，天呐，他居然借了佛祖的花献给佛祖。

“傻。”钟妈用花敲一下他的脑袋。两个人都笑了，这个笑容没有变，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在什么地方都不重要，幸福是不会变的。

钟泽炜回来的那刻起，只要他出现在人的视野里，不管是什么人，都会关注他的一举一动，这个未来接管这个家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大家心里都有着各种各样的疑问。此刻他和钟妈在花园里，说说笑笑，就像一对小情侣。钟妈心里知道，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他们，钟泽炜不知道。

钟妈要去公司处理事情。

“那我今天该做什么？”

“你，我给你个任务。”

“你把这个家逛一遍。一天下来能记熟路线。”

“你这是瞧不起我的智商吗？”

“你行，你去啊。”

“不用，昨天沃德就给我这个家的3D图，都在这里了。”钟泽炜指着脑子，得意地笑着。

“不过，我是得好好看一看实景。”

“那你今天就待在家里，明天，沃德应该会安排事情给你的。”钟妈和钟泽炜同时看向沃德。钟泽炜心里真的不喜欢这个人，但这个人虽不是家族的人，但在这个家的地位很高。比如四楼他是可以随意上去的。连他叔叔和姑姑都不可以，沃德居然可以。

该上班的都去上班了，他一个人也不知该干什么好。看着3D图，找个地方待着，这个家这么大，藏起来很容易吧。他经过玫瑰园，看到有人在修剪花枝，他便走过去。流利的英文跟他们打个招呼，开始园丁有些拘束，聊了几句后，才放开一点。几个人聊的可开心了。他完全没有尊卑意识，和喜欢和大家聊到一块去。

他发现和他们聊天，还挺有意思的，是啊，要了解这个地方，跟在这个地方的工作的人谈话， 是最快最有效的途径。于是他又找了一些人去聊天，对于这样的当家人，有些人也是也是第一次见到。可是聊天过程中，钟泽炜诚心的笑容，就像干净健康的苏打水，让人觉得格外温暖的阳光。

一直躲在窗户里面观察他的家人，也是被他弄得稀里糊涂的，搞不懂这个人，在想什么，与他们的思想格格不入。

族长第一个过来找他。他正聊的开心，族长的造访，让仆人立即收起松开的神经，他一回头，明白怎么回事了。但还是起身恭迎。

“少爷，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啊，就随便聊聊。”

“那在聊什么呢。”族长在问仆人，没人敢接话。钟泽炜果断救场。

“我就问问他们在这些工作具体做些什么？没什么的。”

族长慈祥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少年，清澈明眸，钟泽炜的经历早就上传家族的档案，对于他之前的事，级别够的人，都能知道。

“对这个家，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真的觉得挺好？你不会觉得闷或者冷清吗？”

“那倒是有点。地方太大了。这么大的地方一天都走不完。”族长笑眼看着这个坐在他身旁的男孩。真诚、善良，沃德果然没有说错。

“听说你是学珠宝设计的。”

“嗯。”

“放弃了，难过吗？”

“人总要舍弃些，才能得到另一些。有收获就好。”

“是啊，人各有命，每一种人生都会很精彩，好的坏的都是一种经历。”

钟泽炜觉得这个老人，挺好说话的，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此刻，望着天空，应该也在想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吧。

钟妈告诉过他，族长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他相信。

“这个家，比你想象中复杂，希望你，能坚守住本心，做一个游刃有余的当家人。”族长叫他当家人，他感觉到一种重负即将来袭。

晚上吃饭时，他和钟妈时不时地说着话，搞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说话。

“我今天突然想起一个事。”

“什么事”

“你这么多年的生日礼物在哪里呢？”

钟妈觉得儿子很可爱，还有心思想这个。

“在哪里呢，你自己找呀。找到了就是你的，找不到还是你的。”

钟泽炜假装生气。然而钟妈并不着他的道。

就如钟妈所说沃德真的会替他安排好一切接手的程序以及各种准备工作。沃德带着他去测试了智商，小时候测过保留在158，现在不知道还有多少，这必须要确认。下午又去医院检查身体。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他，真的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任凭他们指使自己，却一路听从。

他的智商测验和健康报告出来了，竟然第一个知道的是沃德，这个人在这个家，到底扮演者什么样的角色。他的智商秒伤沃德的猜想，198，天呐，不敢想象。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但这个数据是不会错的。

钟妈这几天天天往公司跑，说是去工作，实际上在移交手里的工作，等着钟泽炜接手。他一直在家里，看着沃德拿给他的家族族谱和家规。很无聊的东西，钟妈看出他的小心思，警告他一定要好好看。他才认真起来。

家族已经定下，五天后，便是他接手的日子。

晚上钟妈来到他的房间，说公司的事情忙完了，现在有时间带他在英国转转，创造属于他们母子的英国回忆。钟泽炜很开心地答应了，钟妈走出他的房间叹了一口气，心情沉重。

钟妈带着他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他累的都走不动了，钟妈还一个劲地催他。

“妈，我们以后还有时间慢慢转，咱歇会。”

“不行。”他又被拖走了。

四天下来，钟妈喜欢的地方都带着钟泽炜转过了。钟泽炜也被这个国家吸引了，不同的风土人情，不一样的街头景色，最有意思的是英国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特别好玩。在伦敦眼那里，他们也遇到一场雨。他们就随便找个小屋檐躲雨。看着行人都在不停奔跑，寻找停靠的地方。他们在偷笑。钟妈却没有笑。

“小玮，如果，有一天妈妈不见了，你会找我吗？”

“你怎么不见，你出去玩不带我吗？至少得跟我讲一声啊，以后我就是这个家的主人了。”

看着儿子端起主人的架子，钟妈觉得真好笑。又被他逗笑了。

“如果我不见了，你一定不要找我，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最后一天，钟妈带着钟泽炜来到钟氏的墓地。连墓地都修的这么好。钟泽炜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爷爷。无论这个人生前多么尊贵，死后还不是一团骨灰，一块墓碑。

他跟着钟妈给爷爷下跪磕头。

然后钟妈走到一块空地上，出神地望了一会，是钟泽炜打断了她的心绪。

他们俩吃了最后一顿晚餐，明天就是他的接手仪式了。时间过得太匆匆。

夜晚的繁星那么多，月亮却只有一个，因为人类，会认识很多人，最在乎了就那么一个。此刻为你唱首歌，用世界上最美的旋律和着，伤心或快乐，我都会记得，在记忆的漩涡里雕刻，属于你的这首歌，再见我会舍不得，握紧了手，走到最后，剩下的欢乐。

钟泽炜一早起床，啊，家里一夜发生点变化。仪式的场地，以及场地上摆设全部准备好了。昨晚睡觉前，明明还是那个样。这个家，是有多厉害，一个晚上干了这么多，而且悄无声息的。

他来到钟妈房前，刚准备敲门，钟妈正好开门了。看见他站在自己的房门前，露出惊讶的表情，钟泽炜不明白，有什么还吃惊的。

“妈，睡得怎么样？这几天你陪我玩，累坏了吧。”

“嘿嘿，能够陪着你，妈妈怎么样都不累。”

钟泽炜开心地笑着，虽然中午的那场仪式也让他紧张，但索性不去想，顺其自然就好了，到时候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做。两个人一起来到餐厅。

一进餐厅，钟泽炜就发现不对劲，大家都穿的非常正式，包括钟妈也穿着正装，只有他自己穿着运动装，就过来吃饭了。他在众人的目光下，坐下吃饭。

刚吃完，他就被沃德叫走了，他看了一眼钟妈，钟妈也看着他，久久地凝望着，用眼神做一个告别，不知道儿子能不能懂得这个眼神，能不能记住这个眼神。然后示意他跟着沃德走。

沃德带着他来到一个房间，做造型，试衣服，专门量身定做的礼服，很帅气。还有跟他说了仪式的程序，以及他要注意的事项。最后还有就职发言稿。是的，没什么新意，却一样要去做好它。钟妈吃完饭，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进来钟泽炜的房间，用力地记住，儿子的一点一滴，再感受感受儿子的气息。他长大了，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作为妈妈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不知不觉地中午就到了，钟泽炜坐在沙发上，沃德不让他随意走动。他站在窗口看着外面聚了好多人，这些人都是过来见他的，但他一个不认识。家族的其他人都在下面招待客人，他还看见沃德也在与人交谈，凭什么让他待在室内，什么都不做。

终于到了中午，沃德来到他的房间，叫他出去。以前沃德都是走在他的前面的，这次，却主动跟在他后面。真是奇怪。他来到现场，大家热情高涨，所有目光落在这个少年身上，容颜俊朗，眼眸明亮，笑容清新，犹如一道春风。

他在沃德的介绍下，一个接着一个握手，聊几句客套话。他始终没有看到钟妈的身影。沃德看出他情绪有所波动。

“少爷，怎么了？”

“我妈呢？”

沃德找了找，确实他也没看见，按说现在应该在这里啊。

“她可能在房间吧，少爷，你找他有事？”

“没事。”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社交活动，那你可以不去，但你不能离开，一会仪式就开始了。”

钟泽炜点点头。

这些社交活动，社交才是重点。那些人除了来看一眼钟泽炜，也都怀着结交商业合作的意图过来的。

他自己找个角落坐着，看着这不近不远的场子，形形色色的怪物。他拿起电话打给钟妈，可是居然没人接。他正想起身去找钟妈。沃德过来叫他了。

“少爷，仪式要开始了，我们去那边吧。”

钟泽炜心有余念地跟着沃德，沃德一直在他的耳边嘀咕着，注意事项。

家族的律师长念完他爷爷的遗嘱，族长走上台，接着就是他上去。

族长的手里拿着一个盒子，他一眼看出珠宝的盒子。只不过猜不到里面会是什么。

“这是钟氏历代相传的门戒。只有每一代的合法继承人才能佩戴。现在，少爷，我将这个交给你了。”族长转身望着他，他却还台下的人群中，寻找钟妈的身影。

他伸出双手，接过那戒指。仔细打量着这个玩意，嗯，做工确实不错，设计方面也是透着一股高贵的气质。族长让他讲几句，呵呵，演讲稿早就背熟了。他准备走向麦克风的时候，看到有人在沃德耳边说了几句，沃德大惊失色。他正想好奇地问问发生什么。族长叫他赶紧说几句。

“今天对我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大概两个月前，我甚至还不知道这个家族的存在，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所以，对于你们，我是陌生的的，对于我，你们也是陌生的。希望我们今后能有更多的机会了解彼此。我也会尽我最大的能力照顾这个家，担起自己的责任。”

他望了一眼族长，族长马上帮他接话。可是为什么至始至终没有看到钟妈。他趁着族长还是讲话，他走过去问了沃德，沃德神色有些慌张。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沃德自知瞒不住。还是如实道来。

“少爷，你妈她，她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