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一轮圆月照进屋外的小院里,花草皆已睡去,倾泻的月光犹如银色的溪水,一点点要进入我的房里,被我的门封关在屋外。光却还是进来了,照着地面如明镜似的。我坐在床前,拖着下巴看着烛火,烛花被我剪短很多次,烧焦的烛芯仿佛像小蚂蚁一样,在桌上乱爬,犹如在我心里到处啃噬。
打更声,又一次响起,我警觉地抬起头,心里疑惑,怎的犬将军,不曾叫唤几句?每次入夜,当它听到更声,忍不住叫唤两声,好想告诉大声那个内院的狗官,一切平安,畜生果然是最衷心。不管它了,衷心也有累的时候。我心里着急,不住地把被子里面的金银珠宝按紧点。那个狗官要不是新来的道士,给他警告,月圆之夜,不易行事,不然我今夜肯定会被拉出院子挨板子。我起身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不敢走的太快,怕吵着旁边入睡的两位姐姐。
这里虽说锦衣玉食,穿金戴银,终究是强抢来的,过得担惊受怕的日子。我恨啊,原本出生官宦的大家闺秀,父亲将我许配同师之子,一开始我不答应,未曾谋面怎能共度余生。谁料父母在去年春游的时候,约那世家范公子一家。起初我以为是个放荡轻浮之人,没想到满腹才华,我心生爱慕。那次春游之后,我父亲和世伯便默许我们二人交往。我们就经常一起出去泛舟游玩,赏月吟诗,我甚至想以后成婚,我们必将妇唱夫随,好不惬意。
天有不测风云,今年元宵佳节,我和范公子一起看花灯,穿过拱桥的时候,不小心惊了狗官的马车,我被这狗官看中。两日后,范公子差人写了一份退婚书,七日后,范家被贬到琼州去了,十日后,为了保住父亲的官位,我进了狗官的府邸做宫廷官教习,名义上是个威风八面官,实则是个谄媚讨好的姬妾。来了这里,我几次三番想要逃走,甚至想过了结残生。
要不是红姐救了我。我低头摸了手袖里的玉镯,眼泪就滴下来。红姐也是被骗入府中,刚入府那晚,我亲自把白绫挂上,挑着别人入睡的时辰,踢开了脚下的凳子。白绫勒住了我的脖子,我的身子越发沉重,喉咙紧的难受,大脑一片空白。我以为,可以解脱了。没想到,红姐闯进来,用飞刀砍断白绫,断了地府阴差。我也差点被府里的打手发现。红姐救了我,在屋里劝我,要我攒点家私,到时候遇到良人再出去。那夜我们聊了很晚,红姐说,活着就是机会。我记得,她捡起救我的飞刀,擦干净后,紧紧地用手绢包裹起来,然后揣进怀里。她嘴里说,这个刀有朝一日是要插进狗的心脏里,现在不是它出现的时候。
来这里,我终日郁郁寡欢,气色不好,需得重重地敷了粉,才好。每日面对狗官,不能露出心思,终将一日会离开这里。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我原本焦灼的心都安静下来了。慢慢走到梳妆台,拿起胭脂水粉,重新补补妆,女为悦己容。
自打那日崔公子来了府上,我便觉得是个机会。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