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道道老
判官职务,并非无中生有。在人间朝廷官场,判官也是实力派人物。北宋官制系统中,判官协助三司使工作。三司使是政府的最高财政长官,总持国家财政大权,地位仅低于宰相。那么协助他工作的判官自然也是官场的实力派人物。
这是六月的一天,王判官一行人路过清平县,街道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这种阵式在通常情况下不多见,都想出来看看。突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跪到了轿前,轿夫本来正在迅速地向前走,慌忙中难以停住自己的脚步,使得轿子晃了几晃。跟随的师爷连忙走上前,“老人家,你有什么事?”老太婆回答说要替儿子王二喊冤,随之双手高高举起一张状纸。师爷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小民王二,本没杀人,被屈打成招,判为杀人,秋后问斩,小民冤枉,请清天大老爷帮小民伸冤云云。师爷看完状纸,不敢怠慢,急忙来到轿前将状纸递给王判官。王判官看罢状纸,对师爷说道,“看来我们得去清平县访问一下了。”然后让手下带上老太婆,转道去往清平官府县衙。
这里线人早早传报给清平县的官府,还没到官府衙门,孙县令已经领衙役迎接出来。将一行人等接入迎宾馆舍。分宾主落座后,王判官将情况告诉孙县令。要求孙县令将案情,案卷报上来。
不多时,一应资料全部汇集。原来,几个月前的一天夜里,小民李四猛敲堂鼓,大晚上堂鼓这么响,肯定是发生了不寻常地事情,一家人急急忙忙升堂。李四说看到塾师李先生被人杀死在家里。一问情况,原来这李四是个木匠,这天在隔壁前屯村给人干活,人家见李四干活实诚,晚上特地招待他吃饭。吃过晚饭的李四走进弄巷,借着月光,远远看到本村的王二从塾师李先生家里出来。看到李四,慌慌张张从另一个方向跑了。他就有点奇怪,来到李先生门前,看到院门敞开着,便进院子查看,连喊三声,家里没人应声,发现书房亮着蜡烛,一推门,门虚掩着,就进去了,看到李先生趴在地上已经没气了。李四非常害怕,这才赶紧来报案。
在古代,家塾只会发生在经济能力较强的富贵人家,若在普通人家,单请一个塾师来给孩子上课,经济负担较重,因此才诞生了“村塾”,即一个村子,或者一个同姓的大家族,共同出资出力,请一个塾师来教族中的子弟。一般村塾的地址多设在祠堂、家庙。因为古代的村落,都是以家族的形式群居,因此,村塾又被称为“族塾”。
村塾先生一般由族长出面,来聘请一位秀才或儒童来教学,一般村塾老师,村中是不负责他的饮食和住宿的。如果遇到特殊情况,也可以提供住宿,由学生家庭轮流负责老师的饮食,不过这种情况极少。
这个李先生就是这个村子的村塾。孙县令闻听,急忙招齐所有相关人等,领着衙役仵作前去验看,果然如李四所言,李先生趴在地上已死去了。一个酒坛子碎在地上,明显凶手是用这个作为工具敲在了后脑勺上,当场丧命。屋里别的都很整洁,没有丢失东西的迹象。
仵作查看完现场,几个衙役将李先生的尸体抬往县衙。同时派衙役去拘捕王二。王二到后脸上有慌张之色,问他,不承认自己去了李先生家。县令见此,命令用刑,受刑不过,承认去了。但没干什么,只是想去看望表哥。这个谁信,看望表哥用得着隐瞒吗?再动刑,才说去还钱,看到表哥死了,心想不用还钱了,才拿着钱跑了。这时因为有事去李先生岳父母家的妻女已经给传到,问她们,不知道曾借钱给王二。孙县令认为是王二嘴硬,说是只当面跟表哥借的,因赌博欠了三十贯钱。从种种迹象表明,王二因赌博输了,向表哥借钱,表哥逼着还钱,不想还,杀死表哥逃走。不承认,再动刑,最后受刑不过,承认了自己杀人。
而且据村里人说,李先生德高望重,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对待学生也是很好。李四的人品据村里人说也一向很好,常年做木工活,忠厚老实,没有什么嫌疑。所以最后判了王二杀人罪。
王判官叫人将王二母亲传来,问她为什么说人不是儿子杀的。王二母亲明确地说,“我儿是有个赌博的毛病不假,但从小读书,连个鸡都不敢杀,每年过年杀鸡都是他父亲或者兄长杀鸡,他都连向前去看看都不敢看,怎么可能杀人?所以,说别人杀人我可能相信,他杀人我是无论如何不信。请清天大老爷明查。”又叫人打听王二的邻居,有几个人作证确实是王二很胆小。
判官让衙役将王二从牢中提出来,押过来,问他情况。他又将跟县令说的情况说了一遍,并指天发誓,自己绝对没有杀李先生。判官让他描述了一遍当时看到的现场。跟仵作验看的情况大体一样。还说,自己已经绝望,但忽然那天母亲来探望儿子时,告诉儿子听说著名的清天大老爷王判官最近办事要路过此地,因此,王二写了状纸,委托母亲帮着拦轿喊冤。
判官又问当时还有什么人到场,县令想了想说,在查验现场的过程中来了个小伙子,本村的赵五,他是李先生的弟子之一。他说那天先生叫人给他传信,让他来见面,刚到,不知先生要跟他说什么。然后是他帮着先生家属处理丧葬之事的。
判官想了想,说,“那就把他也传来问问吧。”
很快,赵五给传到了。告诉判官他为什么去,跟县令说的差不多。这时判官忽然说,“你把当时看到现场的情况给本官描述一下。”赵五说,看见先生趴在地上,旁边流了很多血,还有一个碎了的花瓶。判官听到这里,叫人将李先生妻子和女儿传来。
人到后,判官问,李先生生前书房桌子上有花瓶吗?李先生的妻子想了想,回答是的,当时村里来串乡卖东西的,李先生妻子看到他卖的假花好看就买了一束。没处放,就把一个平时存放酒的空坛子拿来将花插在口上。普通老百姓,就没有这么多讲究了。
判官听到这里,横眉立目,指着赵五愤怒地说,“好一个大胆的刁民,明明人是你杀的,还不快快招来!”赵五一愣,有点慌张,但表情一闪而过。反驳到:“都说你是清天大老爷,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你凭什么就说我杀了人?我不是先生死后才到的吗?”判官怒道:“既然你死到临头,本官就给你说个明白。所有人都说那个碎掉的是个酒坛子,说明大家都没看到坛子里面插花,也就是说大家都是李先生死后进到的房间,只有你,竟然管它叫花瓶,说明你看到过里面插着花,才想当然地管它叫花瓶,因为人都有这个习惯。这些人,只有你在它还没碎的时候在屋里,你还说人不是你杀的吗?”赵五还想抵赖,判官叫衙役用刑。没几下,赵五承受不住,只好承认了。他恨恨地说那天他确实按照先生的意思来了,来后,先生说知道他在勾引自己的女儿,让他死了这颗心吧,因为先生不看好他,觉得他爱耍小聪明,他不喜欢这样的人。赵五愤怒地说,“不将女儿嫁给我也就罢了,竟然还侮辱我,说什么二流子货,将来没什么出息。小民一时气急,将花瓶中的花甩到桌子上,趁他回头,抡起来就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然后趁没人发现跑了。没想到王二这个冤大头给闯了进去。
判官气道,“你还不承认你先生说的?他说你没出息你自己用功读书,努力混出个人样来不就好了,这么冲动,拿人命当儿戏,给我押下去。”赵五听到这里瘫在地上,被衙役拉走了。
孙县令感觉很惭愧,是自己不够仔细,差点误判了一条人命。请求判官给自己于处罚。判官语重心长地说,“光处罚没什么作用,重要的是要吸取经验教训。遇事要多搜集资料,多问,多体查民情。我们都是父母官,掌握着人命啊。一不小心,就会误杀人命啊!”孙县令信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