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再一次,想到我的书,好像他们已然是我大脑的一部分,总归要找一处安放,可我,甚至有些书没看过一个字,为什么还非得牵挂,也许会被丢进垃圾捅,也许会垫在火锅底下,也许侥幸坐上另一个书架,他们真的是我精神的一部分,尽管仍对那遥遥无期的精神一无所知,可我愿意,我愿意执迷不悔,把你们安置在青松翠柏的春天里。然后,然后,我想忘掉你,在这里,那里和哪里,忘掉你们,他们和我们,还有他她它我自己,忘掉说过的话,要说的话,和所有嘈杂切切的声音,窃窃如诉的私语,忘掉湛蓝的天空,和它生出的狂风暴雨。在那须臾之间。
有两篇文章迎面扑来。感慨唏嘘《大象席地而坐》的导演胡迁,说他犹如拼死逐日的夸父,跨过险滩湍流,爬过崇山峻岭,却止于胜利的最后一步,在疲惫中轰然倒下。四个生活困顿的主角一起上路,只为寻找传说中满洲里一只整天坐着的大象。也许对于胡迁来说,理想就是这只并不存在的大象,散发着奇妙的吸引力。他为此拼的头破血流,最终却只是一场空。儿子呢,或许仅仅是逃避物理考试不及格的补考,仅仅要摆脱家长所谓的控制,而对于八十岁的老人除了言语的关怀与深切,还能控制什么呢,倘若真的是窒息的牢笼,那么你的乌托邦式的理想在哪里?
另一段文字讲述史铁生的灵魂伴侣,题目:你来了黑夜才懂得期待,你来了白昼才看破藩篱。他们说灵魂总在孤独,可伴侣真的,真的只是稀释孤独,孤独还在,渗透在长长的生命里,黑夜中的流星一直在燃烧,你看见的只是一瞬,一须臾。我用泪光触摸那绵延的文字,直到它们显露出完整的形状,它们的发音,它们的思想和情感的节奏;侧耳倾听他们之间的诗句,不仅仅是似梦如画的诗句,还有其他先于他的词语,围绕着它的文字以及其在其中得到呼应的灵魂。书海中,不由得想起一句话,他每天出海,很晚才回来,却捕不到什么鱼,这是枯燥的生活吗?
天还没亮,儿子就打开我的灯,让我看他脚上新买的八百多的篮球鞋,因为对他将来打篮球有好处,这时他穿着新买的背心,新买的裤衩,新买的牙刷皮带,一切都是新买的,自己房间的椅子被搬出,网上新买的椅子还没到,他还要坐出租车去图书馆,两天一报销,还要每月三千元生活费,或一次给两万每月给两千,他没有病,他一直是这种病态,只摆姿势不做事,而且还必须是最好的姿势,最好的灯光最好的空气。晨阳斜照在餐桌上,他觉得晃眼要求别人给他拉上窗帘,而不是稍微挪点位置,或低头掩在对面人的影子里,强调他人强调环境,完全没有新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