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万坚勤
在我的记忆里,“绿皮车”这三个字有着特别的分量,时不时跃然而出。对,坐一次“绿皮车”去旅行,享受那“哐当哐当”的慢时光。2017年秋,我们一行四人,开启了长达20小时的“绿皮车”之旅。
秋天,窗外阳光正好,田野边芦花飘扬,河道旁秋水盈盈,配合着列车悠悠的步伐。在四人坐的软卧车厢里,我们享受着惬意的时光,兴奋,感慨,内心海阔天空……
老张,博古通今、满腹经纶的长者,是我们这支小团队的领队。他似乎读懂了大家的渴望,随处一指窗外,那一处的地貌特征和人文历史就从他口中娓娓地跑出来。列车广播:前方车站——湖南怀化站。老张马上配合解说:怀化是一座美丽的鹤城,有许多神话故事,也是杰出军事家、战略家粟裕将军的家乡……我们随着老张的指点远眺窗外流逝的景色,生怕错过了每一个细节。
“哐当哐当”,火车掠过田野,掠过花海……
咦,小陈呢?刚要找他,年轻小伙便胸前挂着单反相机,头上冒着微汗,兴冲冲地跑来。小陈对充满怀旧氛围的“绿皮车”之行做足了功课。为准备漫长的行旅,他静下心来,出发前便翻阅许多经过地点的资料,便于提前锁定拍摄对象。每到一站,他总是第一个跳下车厢拍照。有些站名新鲜,比如凯里,一听就带有南方少数民族居住区特色,停站几分钟,烟民下车呼几口,他却赶紧抢镜头。关门铃响前上车,又迫不及待整理之前拍摄所得。
芷江站到了,这里曾被称为 “受降城”。1945年8月21日,侵华日军投降代表抵达湖南省芷江县向中方投降,并在受降典礼上签署了投降备忘录。小陈述说的历史可谓凝重,我们一边欣赏着他照片中的风物,一边把目光移向远处山涧,历史与现实交织的苍茫景色中,隐约感觉有种力量在这片黔楚咽喉之地上游走……
“哐当哐当”,火车行走在漫漫山水间,我记忆的步伐逐渐与它同频。
那时,家住上海陆丰路,离“老北站”很近,每天和姐姐一起去“老北站”等母亲下班,是必做的“功课”。远远听到火车汽笛声,长时间鸣响后,才看到冒着蒸汽的火车缓缓驶向站台。多么盼望着载客的绿皮小火车快快出现,妈妈下到站台,带着我们快快回家,我们也便可以吃到妈妈带回家的酸梅汤了。
父母都是铁路局的员工,那一份盼归的心情,便成了夹在我童年记忆之书中的最美书签。随着时代变迁,我家也搬到真如火车站(也就是现在的上海西站)对面的铁路员工宿舍。那一年,我正怀着孩子,每天得从上海最西面到位于黄浦江畔的江西中路上班,一路何等奔波劳碌。好在有一列接送铁路员工上下班的列车,从南翔开至“老北站”,被人们称为“小火车”,我也就大腹便便地进出,享受一把那个年代特有的铁路员工“专属”待遇。直至临产日早晨,我还坐着小火车去上班呢。再辛劳,坐上小火车就会感到安全、安心、踏实。多年来,独特的“绿皮车”情怀一直在我心底珍藏。
进入动车、高铁时代,饱经岁月风霜的“绿皮车”,大多存在于老辈人的言说和偶有经历者的记忆中,现实中已经很少有人再去坐了。尽管它没有刹那而过的呼啸,没有舒适恒温的空调,且将渐行渐远,退出人们的生活,但“绿皮车”承载着一个质朴的时代,一种简单温暖的情愫,是令一代人难以割舍的生命颜色。
“哐当哐当”,穿越山岳河流,穿越阳光风雨,穿越苍茫时空……就让“绿皮车”载着我穿越生命中一段段不该被遗忘的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