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姐，我们在车里先坐一会再上去。"
"嗯？为什么？"
小宇看了下表，"还没到时间"。
没到时间？芜芯在心里划着问号，"是他还没到么？"
"不是。哦对了，芯姐，后面纸袋里是吃的，封哥让你先吃点。"
"我不饿"，芜芯用余光瞧了瞧，大大的纸袋里，玲琅满目各色小吃。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心不软，嘴还硬，可是谁饿谁知道啊。
"你还是吃点吧芯姐，就当补充点能量，要不一会儿该冷了。"
为什么一会儿要冷呢？这都哪跟哪啊。
芜芯做梦不会想到的是，十来分钟后，她被小宇带到了一栋高层的楼顶。
楼顶的平台，宽阔而通透、黑暗而阴凉。也就剩围栏处点缀着的五角星图案的夜灯，还算是唯一的暖色。
那个高啊，那个风啊。哪里是冷，分明要把人吹走的节奏。小宇，你不应该给我吃的，你该给我一根威亚才对。
"芯姐，封哥在前面等你。"
芜芯远远看着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影。
她一点点挪着步的时候回了下头，小宇此刻已经不在了。而那个人，站在紧靠着围栏的地方。他不恐高了么？
"来了"，林封听到了脚步声回头。
"嗯。"
芜芯多想问问，林封你要搞什么鬼。我躲过了欢乐谷的跳楼机，却没躲过你这更高的楼顶。
"穿上"，林封不是递过去，而是直接帮她披好。
"不用"，芜芯麻利的抖落，明明冷到不行，可这衣服，她穿不得。
林封没有接，芜芯拎了半会也快举不动了，"你再不接，我松手了"。
"在这儿松"，林封把她的手推向了栏杆外。
芜芯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却把衣服抓得更紧，"你什么意思！"
"如果衣服知道你拒绝了它，可能会觉得掉下去也不错。"
"你……。"
林封，你是在威胁我吗？
你知不知道，这个约定履行过后，我们再没有理由这样见面了。你这样浪费它，就为了拿一件衣服来跟我吵架么。
林封其实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不像是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以让完美如他的人，不礼貌、不温雅、身不由己、言不由衷，除了芜芯，没有第二个。
"对不起……"，他说着接过衣服，并不想一上来就把气氛弄得比气温还冷。
话未说完，一声烟花打破静谧。
而后，对面并排而立的高楼里，相继亮起了灯火。冷暖各色，明暗不一。
也是这会儿，芜芯才发现那五栋楼的存在。缘何刚才，竟没半点光亮。
之所以说是五栋楼，因为若干秒后，芜芯从并不算清晰的灯火里读出了五个字。
她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想证明自己看走了眼，但好像并未如愿。
因为接着，林封便亲口证实了她读取信息的准确率是,100%。
"芜芯……相信我……"。
林封一字一顿说着，每个字仿佛自带着回声。
芜芯回不过神来，她怎么可能回过神来。她以为自己一定是在欢乐谷的摩天轮上睡着了，而眼前这一切，只是梦。
"芜芯…，此前，我不相信我会有3000万粉丝；我不相信我会演戏；我不相信我会有自己的演唱会；我不相信我会见到科比；就像，我不相信…我会喜欢你…。直到，此后若干个某一天里，它们分别成真…"，林封轻轻抬了抬手，指向后三个字的方向，"…本来，小宇问我，怎么办封哥，如果是‘我喜欢你’，少一栋楼啊，干脆改成‘我爱你’好了…"，说完那三个字，林封不自觉朝芜芯看了看，"…芜芯，那个叫林封的人，我开始，相信他了。现在，可不可以轮到你？…有些事情，就是因为相信，才会存在。我负责，让你相信。你负责，让它存在。好不好？"
“喜欢”？“爱”？“相信”？“存在”？
芜芯一时哪里消化得了这许多，她只须知道，这一切不应与她有关。
"说完了么？"她转身面向他，只淡淡的问。
"哦…。"
"那我可以走了么？"
林封想过，最坏不过拒绝，却没想过，她会连答案也不想给。只能半天吐出一个字来，"…好。"
与此同时，对面五栋楼里的灯火也同时灭掉了。
而后星星点点亮起的，只是家居日常所需。
这场盛大的告白，或者，告别，就在一个远去的背影里，落下帷幕。
十二点。零点。
同一时间，两种称谓。交错着昨与今，反转着满与亏，轮回一般。
芜芯，我欠你那个零点的拥抱，在这个零点，也没还上。不过，我答应你，下个、下下个、此后每一个与年相关的零点，我将不再扰你视线。
我可能没办法求来万家灯火。就先借来这百家的，祝你：如愿吧。
此刻，迎风而行的芜芯，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一缕发丝凌乱飞过，不巧竟有一根黏在眼球上，她顺势拨开，却硬硬划着生疼。大颗大颗眼泪喷涌而出，不单从那一只眼。
她站定了许久，好让视线有时间从模糊恢复清晰，继而往下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晓得身后还有个他，黑暗的楼道里，也没觉得怕。
拐下了电梯口时，坐守半天的小宇迎了上来，"芯姐，我送你回去。"
"好"，这次，芜芯没有客气。
都结束了。
没有什么可再怕的了。
他的车，就再坐最后一次吧。
芜芯上车就假装闭起了眼，可小宇也没有闭嘴的打算。
"芯姐，你可能不知道，封哥为了今晚的一分钟，忙活了多久…"
……
原来，从上次参加笑涵婚礼，林封就开始了这场策划。
先是选址。
之所以定在成都，一个是这里毕竟是“家”，再一个是仰仗着“家里人”对自己的感情，他相信大家会更愿意帮忙，且保密工作也一定无需多言。而这小区，五栋并排而立的楼在同一水平线，正对面又一栋刚好直观，位置极佳。小区封闭性好，入住基本年轻人为主，对于凌晨这个时间来配合这件事还相对容易。单单选址，就跑了好些地方，也算得上大工程了。
而后上门。
除了事先联系好物业外，登门拜访的工作量，根本无法想象。每栋26层，每层4户，5栋共520户。文字定下后，可不单单是需要亮灯的住户要知会，其余的也都要定好按时熄灯才行。林封将每家每户熄灯、亮灯的时间设置好闹钟在手机里，并将新的手机送给他们作为感谢。就这样一家一户的亲自跑下来，早已记不清分了多少次，跑了多少趟。
小宇劝过他，不如找块在建商品房工地什么的，就算自己去安灯泡、雇人点灯熄灯，也比这不知容易多少倍。可那，就不是林封想要的“万家灯火”了。
最后，推掉了自己的工作，在成都，等她来。
……
"芯姐…，芯姐…你睡了吗…快到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