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收废品的,”成之信回头见是该村放羊的光棍刘老汉。
“啊,刘大爷。”
“小子,今天怎么这么蔫呢,没有收到废品,上什么愁啊,日子长着呢慢慢来。”
“嗯,”成之信点着头。他振振精神,突然想起昨天答应到曹营镇宾馆拉啤酒瓶,开起三轮车,一脚油门跑出去老远。
刘老汉看着他今天不正常,在背后喊了一声:“小伙子,慢点开注意安全。”
“哎,知道了。”成之信答应着,向镇上开去。
从镇上回来,成之信碰见赵来方、成三一伙人。他们招呼成之信一起去闹洞房。成之信听了心里不好受,装着说有事,开着三轮车过去了。走了一段,他回头见王志强新房窗户上贴了许多剪纸,灯火通明的,不时传出闹洞房的哄笑声。这声音让他心里隐隐发痛。
好不容易等闹洞房的都走了,夜已深了,郁兰兰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王志强喝的醉醺醺的进来,看了一眼,一直没有笑模样的媳妇,也没说话,走到床边没有脱衣服,扑通一声趴到床上,呼呼地睡起来。
中间,王志强呕吐了几次,弄的地上、床上到处都是。郁兰兰闻着酸臭的浓烈的酒味,熏的自己直想吐,捂着嘴给他收拾好,都折腾到鸡叫三遍了。她看着王志强又躺倒床上睡起来。床上就铺了一床被子,王志强盖着,她害羞上床,和一个陌生男子一起睡觉,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熬的实在顶不住了,打起了盹,迷糊地在椅子上睡着了。
成之信回到家,爷爷做好了饭。成之信把三轮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分好类,又开始往三轮车上装空啤酒瓶。爷爷喊他吃饭,让他明天再干。成之信答应着,却没有停下来,直到装好车,累的也实在没劲了,才进到屋里,爷爷把饭和老萝卜咸菜摆到了桌子上,正等着他,见他进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之信,你也累了,陪爷爷喝一杯吧。”成秀山说。
“啊,”成之信答应着从旁边的碗柜里拿了一个酒杯,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白酒。
“来,我们走一个。”成秀山端起杯,给孙子说。
“好,我也累了,走一个。”成之信把一杯八钱的酒,仰脖喝了下去。
成之信平时也陪着爷爷喝一杯两杯。爷爷喝一两杯就不喝了。今天,他有心事,没有把杯子收起来,爷爷也没有劝他,竟一个人把酒喝完了。
成之信喝的轻飘飘的,但走路还是稳当。他走到炕边,一下子坐到地上。成秀山把他扶到坑上躺下。他一言不发,一会儿睡着了。
快天亮了,成之信醒来,酒劲都过去了。他见爷爷还在睡。他悄悄地起来,到院子里发动三轮车,送酒瓶走了。
一连几天晚上,村里年轻人都到王志强家里闹媳妇。等都走了,天都晚了,床上一连几天都是铺一床被子,他不管郁兰兰,一个人脱了衣服,先躺到被窝里装睡。他想:“我看你郁兰兰在椅子上能坐多久,坐不住了就主动上来了。”郁兰兰害羞,不愿意主动上床上来,就一直坐在椅子上。她看着呼呼大睡的王志强,到也消除了不安,到了下半夜,她太困了,坐在椅子睡着了。
郁兰兰刚睡着,恍惚中觉得有人脱自己衣服,亲吻自己的嘴唇。她太累了,以为自己在做梦。又过了一会儿,她感到自己被挤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努力挣脱。这时,她的身体被猛烈地撞了一下。她惊醒了,发现自己躺倒了床上,一丝不挂。她害怕地喊起来。王志强赶紧用手捂住她的嘴,让她不要出声。随后,他紧紧抱住郁兰兰,把她压痛了。她使劲挣扎了几下,王志强的力气更大了。她动弹不得,眼泪流了下来。一会儿,王志强停了下来,疲惫的滚到一边。他猛地拉开电灯,看到郁兰兰身下有一朵好看的小红花。他喘着气欣喜地滚到一边。过了一会儿,他呼呼地睡着了。
郁兰兰见王志强一下子拉开了电灯,赶紧拉过被子盖到自己身上,蜷缩着身子翻到一侧,痛苦的泪水无声地流到了下来。她把头捂到被子里轻声哭泣。直到听见王志强打呼噜声,她起来,到屋外打了水,把自己洗干净。她又坐到椅子上,一直到了天亮,再也没有睡着。她过去想过自己无数次结婚时幸福的甜蜜的样子,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好像被强奸一样。
王志强新婚后,王建军把门市扩大了,改成了“志强批发部”,让儿子和郁兰兰经营。每天,王志强负责进货,郁兰兰守着门市,帮着婆婆做饭,忙的脚不着地。王志强倒是清闲,不进货了,有时在柜台算算账,其它的事什么也不管,像个甩手掌柜的。“志强批发部”在附近七八个村是最大的,货品全,价格低,又挨着公路,交通便利,再加上郁兰兰勤快、好说话,周边村子的村民都来购买,生意做的有声有色。
这段时间,王建军也挺烦。原本他想儿子不上学,跟着他收废品。谁知道这小子净想些不想出力就挣大钱的美事,不成想弄巧成拙接二连三的遇到麻烦。他看儿子实在干不下去了,他看别人赶驴车去砖窑拉砖搞运输不错,想让儿子去拉砖。儿子一听说赶驴车,说什么也不去。这时候,他听说有拖拉机可以去石子,省里给县里修路,能挣不少钱。他想儿子喜欢开拖拉机,不行就给儿子买一台拖拉机搞运输。当时,他手里其实也没有多少钱,费了好大劲,他凑够了买拖拉机的钱买了拖拉机,可县里修路还要等段日子,没办法只好用拖拉机先去拉砖。谁知道儿子听说开拖拉机拉砖,开始挺高兴,干了几趟,去了还要出大力装卸,没干几天不愿意去了。儿子准备结婚他拉了不少饥荒,还没有还清,买拖拉机又借了一些钱,不干肯定不行,没办法他只能自己去了,让儿子在家守门市,收废品的生意也干不了。他原来计划等儿媳妇过门后,让婆媳守门市,他负责进货什么的,让儿子去搞运输。现在,他的算盘都落空了。
郁兰兰一直呕吐。婆婆反复问了她情况,高兴地告诉她,她怀孕了。王志强和郁兰兰在一起后,郁兰兰心里存下了阴影。她不愿意和王志强同床,可婚都结了,她又能怎么样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不过,她实在不愿意自己上床上去,就把一床被子搬到窗下的两只木箱子上睡。王志强开始以为郁兰兰害羞,他也不习惯和女人在一起睡。每天晚上来玩的人走了,他就先钻到被窝里自己睡自己的,不管不顾别人。期间,王志强几次夜里爬上郁兰兰的床,郁兰兰都挣脱不了,又担心楼下的公婆发现,只能被动地接受着。每次她都觉得像强奸一样,希望王志强尽快结束。郁兰兰没有想到他们在一起没几次就怀孕了,感到有些意外。怀孕后,王志强晚上要碰郁兰兰,都被她以怀孕这个理由拒绝了。
这天中午刚过,成之信来到南高村镇,今天镇上集,集上小贩开始收摊了。他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感到有点饿了,出来的时候见家里干粮不多了,他没带。他把三轮车停在桥头南边的路上,到集上买了一个熏菜饼卷,吃了一口,香喷喷的,又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包好,准备带回去让爷爷也尝尝。走到镇学校门口杂货摊前,他看镰刀不错,挑了一把镰刀,和摊主谈好价,拿着镰刀往回走。
成之信走到桥头,往南看到有人背对着自己在三轮车车轮那蹲着。他快步往前走,担心遇到坏人发坏。他大喊了一声,本想把人撵跑算了。可他没有想到小青年回头看了成之信一眼,没理他。他还在那蹲着,走近才发现小青年,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穿着喇叭裤,留着卷发,正在给自己的三轮车车胎放气,轮胎已经憋了。他着急了,上前把留着卷发的小青年推开。小青年没有想到成之信个子不高,力气挺大,重重地蹲到地上。
“嘶—嘶……”成之信看见气门上插着小树枝,赶紧把小树枝拔下来,气才不漏了。他想问这人为什么给他三轮车放气,站起来扭身见小青年抬脚踹向自己。他往后一闪,小青年踢空了。小青年见没有踹到成之信,随后就是一拳向成之信脑袋上就打。成之信一把抓住小青年的拳头,用力一扭,对方疼的咧着嘴扭过身去。
成之信问:“我哪得罪你了,你给我放气。”
小青年气恼地说:“快放开老子,要不今天给你没完。”
成之信不想得罪小青年,知道这小青年是这村的小流氓不好惹,但他不想受窝囊气,正想着怎么办。他的肩膀被啤酒瓶重重地击中,他“哎呦”一声,把扭着小青年的手松开了。
成之信回头见身后又冒出来一个穿着花背心小青年,拿着啤酒瓶砸的自己。穿花背心的小青年见成之信用手着捂肩膀,没有还手,不但没有停手,拿着瓶子又抡过来。成之信急了也忘了疼痛,举起左胳膊挡住啤酒瓶,愤怒地握起拳头,冲着对方前胸就是一拳,穿着花背心的小青年往后退了数步,留着卷发的小青年从后面上来抱住成之信,想摔倒成之信,没有想到抱不动成之信,成之信反而一扭身把他扔到了地上,成之信背靠三轮车,握着拳头,等着他们进攻,他们被成之信的气势震慑住了。
“小子,你等着,老子一会儿来收拾你。”留着卷发的小青年吃了亏,知道打不过成之信,拉着花背心就走。
成之信见他们走了,情绪放松了,觉得肩膀和胳膊有些疼,刚才太亢奋了不知道疼了。
成之信揉着肩膀,拿起气管给轮胎打好气。旁边一位看热闹的路人劝他快些走吧,等他们喊人来了,就走不了了。老大爷的话让他感到温暖。他感激地对老大爷说:“谢谢。”
转身,成之信发动三轮车,刚走到路口。他见路边有几个啤酒瓶,停下车,去捡啤酒瓶。
突然出现一只脚踩住了啤酒瓶,成之信抬起头见是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留着中分长发的男青年,一身的酒气。他后面跟着五六个小伙子。有花背心和留着卷发的青年。
“谁让你捡我的酒瓶。”
成之信站起来,想说我不知道这是谁的啤酒瓶。他认出对方是街上的小痞子李亚军,李亚军在镇中学上学,几年前,到他们小学打过架,在学校里经常欺负同学,给同学要钱。他知道李亚军一伙今天是故意找事。他不想惹李亚军,转身想走。
“他妈的,你没说清就走。”
成之信边转身,边说,“你怎么骂人?”
李亚军别看个子不高,身材弱弱的,但好打架,下手黑,上来就是一拳,正好打在成之信脑袋上。成之信只觉得头嗡的一下,晕乎乎的,蹲到地上。李亚军见成之信蹲在地上不再说话。花背心和卷发上来就踹成之信。
这时,赶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个岁数大的老大爷喊道:“别打了,再打把人打死了。”其他人见有人说话,也跟着喊:“住手吧。再打真打死人啦。”老大爷说完上来拉李亚军,让他们住手。他们见成之信躺倒地上一动不动,鼻子、嘴角流了血,也怕打出人命来,住了手。其他人见李亚军不打了,都也退到了一边。“小子,看你还敢不敢来。”李亚军几个人看打的差不多了,骂骂咧咧的,吹着口哨得意洋洋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