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开一个文向的部分,不定期推一些最近看过的书,顺带写一点浅陋鄙薄的见解。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惊恐地发现,空闲被零零碎碎刷手机的时间和毫无意义的聊天内容填满,忙忙碌碌的大学生活竟挤不出一点看书的时间了。没有文字填充的躯壳,每一天都轻飘飘。而回首往事,高中每个晚自习前和晚一下课十五分钟掐着时间阅读的日子却历历在目。与班主任和班长玩了很久的猫捉老鼠游戏,那时,阅读的时间仿佛不可多得的奢侈享受。
逼着自己写东西,也是达到鞭策读书的目的。
不求力所不能及的曲高和寡,写以自娱耳。若能提起读者一丁点的读书兴趣,真倍感荣幸。
“这本书里将要谈到的是有趣。其实每本书都应该有趣,对于一些书来说,有趣是它存在的理由;对于另一些书来说,有趣是它应达到的标准。”——王小波
双线的叙事无疑搅动着现实与虚构、荒诞与真实的边界。
小说有两个时空的故事,一条是现实里的小人物,北京某高校的数学家王二的故事,另一条是生活在隋朝的李靖、虬髯公和红拂的故事。想入非非的王二做梦都想证明费尔马定理进入体制成为“人瑞”,证出费尔马定理的李靖却妄图挣脱体制追求毕生的“有趣”。
王二线和李靖线看似截然不同,却犹如宿命般的相似。
王二千方百计想证明费尔马定理,为了让世人相信自己,不得不假托李靖之名以获得“认同”。而费尽心思进入体制后,不得不打起领带做个有模有样的人,让别人看不出“我每天每夜每小时每一分钟都在想入非非”。世故代替了有趣,“十七岁时见到的紫色天空”终究沦为空想。
在按照皇帝的意思建造出中规中矩的长安城后,李靖也被四四方方的城墙围困在一成不变中。刻板的城市里,聪明一无是处,天才创造对民无用,却被当权者作为处决利器。聪明绝顶的李卫公,最后装疯卖傻以自终。
渴望变得有趣的人、本来有趣的人,在既定的体制中,在外界框架的挤压下,“有趣”被消磨殆尽,仿佛被缚住翅膀溺死在阴沟里的鹰。
同样把“有趣”奉为人生追求的人,多多少少能在《红拂夜奔》中读出无奈和无力感。
拥有“有趣”是怎样的奢侈,为了坚守那份“有趣”,个体不得不与体制这个庞然大物对抗,蚍蜉撼树,如烟火般美丽而悲壮。而无趣的人把自己变成框架的一部分,变成体制的建造者和维护者,继续倾轧世间本就不多的有趣的人……体制的车轮碾过活生生的人,从血污中站起 “无性、无智、无趣”的集合体,比死亡更可怕,只会向体制磕头跪拜高呼万岁。
只有红拂一直坚持着“有趣”。
做一个特立独行的歌妓,毅然和李靖私奔,在李靖死后决定去殉节,又因为殉节形式的繁琐,骗过所有看热闹的人,成为她女儿妓馆里的妓女。她的命运闭合成了一个环。
从始至终,是红拂选择命运,而不是命运选择红拂。强烈的反抗意识贯穿红拂的一生,在与体制周旋的过程中,红拂大肆嘲讽在其中沉浮的迂腐男女:衣冠楚楚的“人瑞”,实则过得比妓女还卑贱。
外界盛赞王小波是中国的卡夫卡。
一个要树立文化自信的国家不应该这么说。为什么不称外国的卡夫卡是中国的王小波?他的语言,有所讽,有所恨,有所戏谑,恰到好处的影射与勾连,时时刻刻标志着某些特定的时代。知道“红色高棉”吗?知道数学和政治紧密相连的时代是什么样子吗?他只是告诉读者有这些事件,只让知者动容,让不知者继续无知。
王小波的狡黠莫过于此。
“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件事能让我相信我是对的,就是人生来有趣,过得有趣,渴望有趣,内心有趣却假装无趣。也没有一件事能证明我是错的,让我相信人生来无趣,过去无趣现在也无趣,不喜欢有趣的事而且表里如一。所以到目前为止,我只能强忍着绝望活在世界上。”
最后,王二如是说。
在世间,有趣的人太少,无趣的人太多;一直有趣的人太少,一时有趣的人太多;一直有趣并让其他人变得有趣的人太少,一直无趣并让其他人变得和他一样无趣的人,数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