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中细述那些亲历的记忆,家乡房屋一般是两层土木结构,从地面到楼上有专门的楼梯,山里人称其为“大板楼梯”,它固定在睡房通向楼上的角落里,斜斜地撑在地面,顶在楼上,楼梯两边是两块长四五米的大木板,由一根木材剖开,大木板内侧刻着道道槽,每道槽镶嵌着一块楼梯板,楼梯板厚而结实,宽约二十公分,长约七八十公分,整个楼梯板不到十步,一边靠墙,外边有些有扶手,而大部分没有扶手,上下楼平稳地不能再平稳。
山里人迷信讲鬼神,总会牵扯到道具,大板楼梯便是其中之一,夜深人静能听到有人趿着千层底的懒汉鞋上下楼梯,一步两响,盏着美孚灯罩而看不见人影,打开房门,门轴与轴托摩擦发出清脆的“吱呀…”声,似弦琴的某个音符一直平拉,嘎然而止,静谧的睡房里声音四散……。甚是恐怖怕恟,说的有鼻有眼,让人感觉鬼神的存在,玄灵无处不在;小时候内心在这种环境下好奇,独处时总想奇迹般地遇上大人们所讲的刺激,直到现今也没有与鬼神邂逅,天真地开始半信半疑,直到相信,再到相信没有。
二伯在我出生那年砌了新泥砖房,架了部大板楼梯在神龛墙坊后,楼梯呈V字形,下面三四步到平台转弯,再上七八步到楼上,楼梯底部用板材封实,看上去不零乱,上下楼梯发出“嘭嘭”的闷响,即使脚尖轻轻点在楼梯板上,整个楼道也会发出受力的响动;上的楼来,栏杆围住楼梯空间,后面是条十几二十米的木制走廊,空旷的二楼用木板铺的整整齐齐,抬头能见到房梁,椽子板条及檐瓦;小时侯在那间房屋里居住了九年,印象最深是二伯摆在楼上进厅房楼上的棺椁,用杉木皮及草席遮住,色泽棕红而不失威慑力。
九岁那年从大山里走出来跟在父母身边,到一个大山里的公社,住在一所板房里,上下楼有一道大板楼梯,陡斜地矗在人字檐下,一面靠墙,一面有扶手,可能是走习惯了老家的楼梯,暑假的某一天,从楼梯顶端摔下来,左手肘关节跌骨折,母亲找到当地一位民间草药师傅,年龄有五六十岁,听人说师傅过去是一位地主庄园里的打手,长的高大魁梧,肌肉饱满,治疗跌打损伤有师承,母亲请了他花了四百个工分,师傅生产队年底结算时,每工分折成了八分钱,父亲却交到了一位忘年交,师傅当年成份属地主,他一点没有失落感,走起路来总是昂首挺胸,说起话来谈笑风声,丝毫看不出他饱经风霜的阅历。
每当回老家上楼,总会悠闲地登上二楼,在大板楼梯上驻足,听一听楼梯受力发出的声响,看一看楼道四周有何变化,感受一下登梯的印象和原始的木香;大板楼梯因年轮的磨损,梯板外缘已经踏出道呈W形的辙,站在楼梯上勾起半世纪的酸楚,二伯已不在,那大板楼梯却依然。
现代建筑早已发生了质的变化,高楼林立的都市很难见到它的存在,钢筋水泥取代了它的地位,升降电梯已提升了它的品质和灵魂,每当上下楼时,总有种触碰内心深处的动感,那些曾经爬过的楼梯全部呈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