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来的大年初一总是我带着两个孩子单调散漫地在自家过,距离热火的年味越来越远。以至于我对乡村里大年初一热闹的印象,还停留在好多年以前。
甚至记得自己四五岁的时候,还不到过年,妈就托人给我和妹妹从郑州买来漂亮的粉紫色细条绒衣服。别的孩子的新衣服多是三十晚上拿出来放到床头,不到初一不让穿的,而我和妹妹总是在腊月二十七八就穿上新衣在街上鬼逛。惹得街上的妈妈们拉着相看赞叹,小伙伴们艳羡,当然还有我妈在一边偷偷地乐。
再大些七八岁一直到十多岁的年初一最是热闹,帮奶奶叠元宝、拿蜡烛,看着奶奶一脸严肃恭敬地烧香磕头念念有辞是初一必有的节目。再者就是起五更,早上五点多就被父亲催着慌慌地起床,因为大家都起来了他才能放长长的火鞭。吃饺子往往只是妈妈奶奶面前的应付,激动的心早飞了出去,只为着能早点跟着父母大爷大娘们可着大半个村子去磕头拜年。整个村子的空气都被鞭炮和人们热切的问候搅动起来。记不清磕了多少头,因为更重要的是收获了多少块糖,收获几张毛票当然会更激动些,妈收缴的时候总是会宽容地留下几张的,这时就可以在街上和同龄的人比谁的钱多,谁的糖纸好看。记得有一段时间我专门收集花花绿绿的糖纸。
上中学时年初一的魅力是拜完年余下的大半天时间相当舒服自由,好吃的东西多,又现成,不用再帮奶奶做什么,可以自在地去找要好的同学玩。大人们多是出去串门聊天了,家里反而空出来给半大的孩子们聚会。没有电视和手机的日子,聊天、逛荡都那么有趣儿。
结婚后,公婆不在,过年的热闹都集中在了初二的回娘家初三的婆家聚会,初一反而很少回去。没想到今天带着孩子回去,到本家、邻居家拜年,多年没见过的乡邻都这么热络亲切。
回家后拜望的第一家是邻居四叔四婶家,四婶给我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们俩一起笑着回忆了我家妮子小时候在她家前院后院里跑玩的情景,最经典的段子是一个中午五个月大的妮子没出屋在以干净著称的四婶家屋里尿了四次,而每一次都是四婶怕孩子冷不让出去。一九年,妮子都二十二岁了。
东边的邻家王婶腿有残疾,坐在轮椅上热情地拉着我的手说:我记得你呀,咋会不记得呢?婶儿虽已年过六十,皮肤保养极好,亲切又健谈,评高校说孩子都很有见地。是当时的高中毕业生呢!说着话非要给儿子一个大红包,临走我们又把红包悄悄地塞给了她的老伴。
保龙婶子拉着孩子们的手不放,眼光里都是血脉相传的欣喜。从这个宽厚聪慧的老人这里,让人感受到的还有一种希冀和承递。婶子让儿媳妇一定要送给我们一包玉米面,说是上好的粘玉米。
这样的初一和往年在家睡觉翻手机的初一是不一样的,仪式感的拜年里,分明是真真切切的情义。生而为人,生活在群体之中、时光之中,总是需要亲情友情来相互滋润,顺带也见证了老一辈的衰老和新一代的成长。而大年初一的拜年,不是正当了此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