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上有过这样的一个发人深省的提问:
“人在年轻时,为什么要多吃苦?”。
其中一个高赞的回答是:“年轻时多吃苦,才会有勇气独自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苦难,会吞噬很多人。当身处苦难之中,不应该是寄希望于命运重来,悲天悯人。如此这般,它会一点点吞噬你人生所有积极的一面,灿烂的笑容,充满活力的体魄,自然舒展的面目......
战胜苦难,方为英雄。
这句话更像是第四届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陈忠实人生的精准概括。
先生已于2016年故去,但他留下的那些字里行间,依然闪耀着人性的光辉。除了鸿篇巨著《白鹿原》,他在其散文集《漫漫人生,步履不停》一书中,用36篇散文回答了“人生是什么”这样的哲学问题。
从出身、成长、亲情、友情、故土、万物生灵的回忆、感恩与沉思,陈忠实用朴实的文字展现了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代大家的心路历程,一个铁汉内心的柔软和温情。
1962年,因为三年饥荒和经济困难,高等院校减少了招生名额。
20岁的陈忠实,此时正好高中毕业,成绩一直位于班级前三名的他,原本打算报考中文系,实现当职业作家的梦想,只是面对落榜的现实,梦想,成了泡影。
如果不是7年前的那场休学,他原本可以提前一年参加高考,避开大学减招的政策。
命运就是这样诡异,时代的一粒灰,碰巧落在个人头上,就成了一座山。
沮丧的陈忠实,将眼前的一切归咎于父亲劝他休学,不料父亲却冷静地对他说了句:“做农民怎么了?天下有多少农民呀,农民也可以活命!”。
不管这句话有多少言不由衷的成分,现实是回到家乡,除了当农民种庄稼,陈忠实似乎也别无选择。
为了证明父亲当年的决定是何等的错误,陈忠实暗自立志:自学四年,苦练基本功,如果四年后能发表出一篇作品,就算大学领证毕业了。
幸运的是,作为村里第一位高中生,陈忠实被推荐到村小学任代课老师,相比繁重的体力劳动,代课老师算得上轻巧,还能学有所用,更重要的是,他可以静下心来读书写作,实现心中那如火如荼的文学梦。
白天上课,晚上熬夜写作,陈忠实就这样开启了炼狱模式。那时没有电灯,只能用昏暗的煤油灯,家境贫寒的陈忠实,买不起计时的钟表,往往在桌前一趴就忘了时间,抬头时已是东方既白。
长此以往,势必会影响白天上课,为此陈忠实每晚计算好了煤油的用量,油烧完后就坚决睡觉,时间正好是凌晨。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惯,以致于后半生他都一直保持着夜晚12点入睡的生物钟。
煤油灯挥发出的油烟很大,陈忠实的鼻孔被熏得黝黑,但他始终坚信“”写作要老老实实,埋头苦干,不务虚名,更不能投机取巧。”
比油烟更痛苦的,是酷暑时节的蚊虫,没有蚊香的年代,陈忠实只得将黄蒿引燃,待烟气散尽后,地上已是密密麻麻的一层,趁着蚊虫还没有大规模地入侵,他又继续伏案写作。
母亲怕他被烟熏死,硬拉着他到河边纳凉,只是没一会儿,他便偷偷溜了回去。
为避免外界的嘲讽,陈忠实对自己的写作一事闭口不谈,每次被人问及躲在屋里干啥,都被他掩饰过去。就算自己的父亲问起来,他就以一句“谝闲传!”给搪塞了。(陕西方言:不务正业的意思)
一切收获,都是努力耕耘的结果。
1964年,陈忠实的第一篇散文《夜过流沙沟》在《西安晚报》发表了。两年的苦心孤诣,陈忠实终于相信:只要努力,人,是可以实现梦想的。
成功路上的第一缕亮光被点燃,便会迎来无尽的璀璨。破茧成蝶的陈忠实,用一连串的成绩,将原本黯淡的人生照耀得熠熠生辉。
1968年至1978年,陈忠实被任命为西安市郊区毛西公社党委副书记、革委会主任,两年后又被任命为文化馆副馆长,成了乡亲们眼中光宗耀祖的大人物。
这期间,既是他在文坛崭露头角的时刻,也是他圆梦的进度条。
1973年,他在《陕西文艺》发表了短篇小说《接班以后》,1976年《人民文学》刚刚复刊,他就在第三期上发表了短篇小说《无畏》,并在第二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实现了自己少年时的梦。
1981年,陈忠实已是陕西小有名气的作家,距离他高考落榜也过去了近20年。
从父亲的眼中,他感受到了欣慰和满足,也渐渐地将对父亲的埋怨忘记得干干净净,他以为父亲也会遗忘了当年要他休学的往事。
这年冬天,陈忠实76岁的父亲因病去世,临终前的遗言使他陷入自责中难以释怀。
弥留之际的父亲,用最好的气力对陈忠实说:“我就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那就是让你休学,那年一休学,就耽搁了你20年。”
2003年,在中央电视台《讲述》演播室里,陈忠实潸然泪下,他说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父亲貌似波澜不惊,其实内心深处一直倍受煎熬。
人生真正的成熟,是原谅父母的不完美。许多年后,你终于明白,即便是保证家人衣食无忧,他们已倾尽全力。
2016年4月29日,陈忠实在西安离世,终年74岁。追悼会上,多名国家领导人送来挽联花圈,极尽哀荣。
宇宙山河浪漫,生活点滴温暖。人生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活在当下,热爱活着的每一天,就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