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想烧东西,当我在电脑上看你们的婚纱照的时候。
我想烧东西,烧掉那些沉寂在柜子里许久的,你的东西。
可是,我是怕火的,连厨房煤气灶上的火都见不得。它们吐着火舌,一圈一圈像是在念着咒语似的发出“嚯嚯”声音,然后整齐地转圈、挑着邪恶的舞蹈。
但是这次,我想和它们合作。
(二)
我找来角落变烧冥纸的铁桶。
暗红色的桶身与桶底未清理干净的黑色沉淀物告诉我之前在这铁桶里发生的一切:这里是火的国度,无一物能逃脱这火的吞噬。而你的东西,只要交给火,它会帮我处理得干干净净。
(三)
最后一次碰你的东西了!
我细细抚摸着它们,你的本子,你的纸张、纸条,还有照片。我在认真地和它们告别。
我翻开你黑色封面的本子,却刺痛了我的双眼。本子里的文字字字铿锵,句句誓言坚定却像是用尽力的讽刺我。纸张里你填充的色彩突然扭成一团,变成一个小丑,发了疯似的在嘲笑我。那些纸条,我们上课时偷偷传的小纸条,是考试草稿纸的暗绿纸张,背负着你的字迹,突然变成一条条暗绿色的虫子,在盒子里拼命地爬着。那些照片,我们的合照,大笑的时候、发呆的抓拍、我身旁都是你。翻着翻着,我的位置都变成了她,那个套在婚纱里的骄躁炫耀的她。
(四)
我很愤怒地拼命把你的东西塞进铁桶里,然后划燃里一根火柴。
火柴点燃的那一霎那,我却迟疑了。我看着桶里狼狈不堪的你的东西,它们像是在求饶,而我也在犹豫它们是否该受到如此酷刑。
可是,火不耐烦了。它痛恨不干脆,尤其是像我这种犹豫不决的人。万物都应像它,果断而决裂,不到尽头誓不罢休。
火在火柴梗上越烧越烈。突然手指尖传来一阵刺痛,而我不仅是怕火的,我还怕疼。火咬到我手指的那一下,我松开了手。于是我便亲眼看着火焰抱着火柴梗坠落到铁桶里,落在你的东西上面。
刚开始火只是试探,看看你的东西有多坚硬。
然后火便开始全面发起进攻,越烧越起劲,像是要为我报仇似的。
突然铁桶里传来惨烈的尖叫声,撕心裂肺地尖叫着。我拼命捂着耳朵,可声音却像是刀片一样穿过的指缝,穿过我耳朵,直插我的心。
(五)
你的东西渐渐面目全非,而这时火玩得正欢,把你的东西烧得变成黑色物质还不够,还要烧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肆无忌惮丢到空中。你的东西就这样没了魂似的,被抛到空中,又无轻重地飘落。
我捂着耳朵探头望进桶里:一张大头贴依旧抵抗着。贴纸照上有你,还有我。然后回忆便不经我允许自动播放着。
老板:“照片要洗哪种版面的?”
我:“有什么版面可以选择?”
老板:“好多呀!有磨砂的、闪光光面的、透明光滑面的,所有版面都在这里可以挑。对了,还有一张新版,面是加厚透明的,还防水,底部也加厚了,耐用好多的,要试试嘛?”
你:“我们要保存好久好久的,就要加厚的那种!”
我:“你要保存好久是多久?”
你:“保存到给我们的儿子还有孙子看,说不定还能存给曾孙看,好不好?”
我:“好!”
(六)
可惜,曾经说我们会好久好久的你,都已是别人的了。那曾经你的东西还会是我的吗?
我就这样,看着曾经是我们的东西,在火的吞噬里,终究化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