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我大学的好朋友三瓶结婚了。
新郎不是她的初恋,也不是那个大学时期,她坐了一天一夜火车从南到北横跨2千多公里,只为了见一面,亲口说几句嘘寒问暖情话的男生,更不是那个毕业后她在公司里偷偷喜欢的那个男上司。在朋友圈看到她晒出来的红色本本时,万万猜不到的是那个端坐在她身旁,挽着她的手一起合影,决定要牵手走向未来的人,是我们大学的老师。这个消息在我心里的爆炸程度不亚于家乡多开通了几条高铁线路,常去的偏远郊区地铁口已经开通等此类新闻给我造成的震慑,令我感到震惊的不仅仅是她结婚了,而是我一直以为像她这样追求完美的女孩子,一定会嫁给爱情。
三瓶是我大学隔壁宿舍的,每天进进出出,碰面多次之后,我们俩就渐渐熟络起来,一度成为了无话不说的闺蜜,我们也在某个同床共枕的晚上,在被窝里交换了秘密。那时候的三瓶结束了初恋后,感情上面临着异地的考验。每每情绪低落的时候,想要他的安慰却只能是伴着电流嗤嗤的杂声传递而来的他的声音,看不见,抱不到,猜不透的对方,三瓶在这段感情里坚持了整整一年。尔后的三年里,三瓶的身边也不乏追求者,那个老师就是其中之一。
我们的大学老师很年轻,比我们稍长不过六七岁,健朗的性格和有趣的谈笑,很快他就和我们打成了一片。很多时候,他不是我们的老师,更像是我们的师长。可能是因为年龄相仿,他性格又温润有力,班级的很多同学都喜欢在私底下和他聊天,更多的是谈心,当然我也不例外。记得有一次我和他一起在学校外面的树林中散步,树林的对面是一片湖,湖的对面是一片蜿蜒的跑道。那天我们坐着聊天,不知怎的就说到结婚。当时我笑的打趣老师说,怎么还不结婚,他腼腆的笑了笑,指着湖的对面,像是自言自语般呢喃着,“我要娶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湖对面一个奔跑的身姿闪过,模糊的背影,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三瓶。
从那天起,他就开始追着三瓶跑,用尽了青春期男生追女生的所有招数,毕业的时候,他们依旧还只是朋友。三瓶曾经跟我说过,之所以选择不接受他,是因为在这段感情里感动多于爱情,她觉得不公平也不甘心,想到往后要牵手一辈子的人,在一起的第一个理由居然不是心动,心里就会顿然产生抗拒感。所以三瓶宁可伤痕累累熬了一年异地恋,也愿意在毕业后去相信办公室里上下级中会有可能存在心动。她乐此不彼的去尝试,去爱,每一次都带着想要香椿一辈子的心,却往往无果而归。
“你说,我们会不会一辈子孤单呀?”
三瓶吹着瓶口的热气,笑了,“宁可错过也不将就,如果结婚,我一定是因为爱情。”
把誓言说的这么信誓旦旦的女孩,最后还是没有等来爱情就结婚了。除了真心的祝福,我的大学老师终于追到自己的女神,我有点担心三瓶,毕竟她从前是如此的莽撞和为了爱情盲目到不顾一切,如今却成了一个温婉端庄的贤淑女子。在他们俩的住处看到三瓶时,她扎着小巧的马尾,穿着毛茸茸的棉鞋,笑得合不拢嘴从厨房里跑出来,抱住我的那一刻,我感受到她身上的温热和激动,还有幸福满溢的颗粒感。
在得知他们结婚不久后,三瓶就邀请我去他们新家做客。她在电话另一头咯哒咯哒的笑着,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子,那种真实的快乐像大海般从电话的另一头蔓延而来,简直快要将我淹没。末了,我斟酌用语小心翼翼的提出了那个问题,没想到心有灵犀的我们,我刚说了前半段,三瓶就在电话另一头狂笑。
“你觉得我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吗。你看罗老师这么好,我干嘛不嫁啊。”
“那你们结婚也不是因为心动啊,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结婚,有什么不甘心的。我一直以为看到对方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才是爱情,才应该一辈子在一起。但我现在发现,心不用扑通扑通的跳,只要你脸上有笑容,心是快乐的,也值得一辈子在一起。”尔后,三瓶邀请我去她家做客。她在电话的另一头吼着,担心我就来看我,是不是过的好。
那天的三瓶不同于我以往认识的三瓶,毫无掩饰的快乐,和眉眼里藏不住的喜欢。大学的老师变化倒是不大,依然带着一股书香气,看电视的时候,在一旁一个劲的为我们解说秦代历史。茶余饭后,我们不再谈起学生时代,更多的话题是关于目前的工作、生活和情感,他依然如大学时代一般,像一座安静而睿智的雕像,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我们俩不间断轰炮般漫天阔谈。我们忧愁的不再是学分、考试和点名,我们更多的开始担心生存、职业和家庭。我们已经过了无忧无虑,少年不知愁滋味偏说愁的年纪,也失去了为一件事、一个人笃定堵上自己全部时间和能量的勇气,我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我们变得没那么自私,不再单纯的为一个人而活,也学会了替周遭着想,我不知道这不是成熟的表现。总之,我们变得不再那么不切实际,愿意去承担来自真实生活的苦与泪,快乐和悲伤。
那天临别时,外面下着雨,罗老师坚持开车送我到地铁口。我坐在后驾驶座,看着前方两个人的背部,一个玩闹着频频回头和我说话,一个手握方向盘专心致志的开车,那时候,我第一次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三瓶是幸福的。长大后的我们不再只是追求浪漫,我想我也需要这样的安稳和有厚度的关怀。
或许这样的婚姻并不是是否嫁给爱情的问题,只是人总会长大,我们要的东西不一样了。爱情不是我傻傻的笑狠狠的哭,有时候我更希望你在我身后,看着我疯看着我闹,但依旧爱我。即使不是因为心动牵手的我们,依然是可以携手走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