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之于正国也,犹衡之于轻重也,绳墨之于曲直也。”礼教,在中国盛行了数千年,于新文化运动后被人所唾弃、视之为封建糟粕,直至今日,在大多数人眼中也是压抑、残害人们的禁锢。与之相比,爱情似乎是它的反义词,象征着自由进步、浪漫现代。然现实并非如此简单的二元对立。
礼教是管理社会的一种手段,儒家提出“刑不下大夫,礼不下庶人”,儒家对君子是寄托希望的,对君子的要求亦是严苛的。贵族社会也必须遵守礼教,钟鸣鼎食。
《孟子》的万章下篇提出:‘伊尹,圣之任者也;伯夷,圣之清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集大成者,圣之时者也。’而礼教对于庶人的要求则是很宽松,这是对于庶人地位地下的一种补偿。
对于女性在社会中地位的缺陷,礼教也一定程度上给予了补偿,寡母的地位崇高,如红楼梦中的贾母,正是由于丈夫去世后独自抚养儿女,社会对于她身份的补偿。女儿出嫁时给予嫁妆,也是对于女儿不能分得家产和离开家庭的补偿。虽说这种补偿在今天看来是有限的,我们也不能因此忽略它。在封建社会时期,礼教对于爱情也起着一定的保障作用。
如《莺莺传》中张生对表妹一见倾心,却不依照礼教而求娶,反而依托婢女红娘想要私相授受。面对红娘的疑问,他竟然说“若因媒氏而娶,纳采问名,则三数月间,索我于枯鱼之肆矣。”,可见张生对于莺莺从来不是爱情,而是一种玩弄。
莺莺也十分清楚张生的态度,她前期拒绝张生的冷漠和后期张生抛弃她的苦苦挽留形成鲜明对比,也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放弃了礼教,也意味着放弃了礼教对她的保护,“始乱之,终弃之,固其宜也。”所以张生抛弃她这是本来就会发生的事情。“岂期既见君子,而不能定情,致有自献之羞,不复明侍巾帻。”
西方小说重心理描写,也很早出现了很多女性成长题材的心理小说。相反,中国古典小说中少心理描写。元明时期才子佳人小说中往往违背礼教,性欲过快结合而导致爱的界限不清晰。
那样的感情能称做真情吗?《西厢记》《牡丹亭》中只留下了才子佳人的圆满结局,却没有告知我们之后的生活,殊不知最后会不会演变为《莺莺传》。无疑,《西厢记》、《牡丹亭》这些传统才子佳人小说是不符合礼教的,《红楼梦》中曹雪芹也多处批判此类小说。
第一回中提到“至若佳人才子等书,则又千部共出一套,且其中终不能不涉于淫滥,以致满纸潘安、子建、西子、文君,不过作者要写出自己的那两首情诗艳赋来,故假拟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出一小人其间拨乱,亦如剧中之小丑然。且鬟婢开口即,者也之乎,非文即理。故逐一看去,悉皆自相矛盾、大不近情理之话,”揭示其基本套路。
五十四回贾母在生日宴上说“这些书都是一个套子,左不过是些佳人才子,最没趣儿。把人家女儿说的那样坏,还说是佳人,编的连影儿也没有了。开口都是书香门第,父亲不是尚书就是宰相,生一个小姐必是爱如珍宝。这小姐必是通文知礼,无所不晓,竟是个绝代佳人。只一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那一点儿是佳人?便是满腹文章,做出这些事来,也算不得是佳人了。”揭示其基本套路。
牡丹亭中汤显祖提出至情观’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死可以生,生可以死者’,这种价值观成为绝对化价值,被模仿和追求。如果按这种观念,世上也不存在至情之人,那真情也就被变成了假情。在唯物论的今天,没有人可以死而复生。
而曹雪芹则提出了另一种爱情观—细水长流。宝黛之恋流传之今,已成为了爱情的典范,然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反而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遵守着礼法教条,未曾跨越雷池半步的。宝玉日常对黛玉说的是“你一夜咳嗽几遍?醒几次?”,这份真情无需多言。两人说的最越距的话也不过是“我为的是我的心”,且不敢与旁人说明。这份因尊重珍视而恪守礼教的心显得更加可贵。
总而言之, 古时的价值观与择偶观与今天截然不同,故不可用现代人的眼光,固守己见地看待礼教。自差偏自是的态度不可取,尽小者大,慎微者著。兼听则明,偏信则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