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闲趣》
住在秦岭深处的杜鹃山庄,日子便淌成了溪水,清浅又活泼,自在地蜿蜒出几分别样趣味。
此地妙处,首在一个“隐”字。几处房舍,名唤四海棠、聚贤山庄、清沁园、秦岭会馆、骊水山庄,名号雅致,形制也见匠心。灰白素墙临溪而立,门前几丛芦苇疏朗摇曳,自成画幅;白墙黛瓦半藏半露于山腰,小桥如笔轻轻勾勒,远望便是半卷未干的水墨;更有那骊水山庄,窗格子细细描摹着本地剪纸的花样,于洋气里悄然渗入一缕乡土的体温。这些屋宇,疏疏落落撒在山坳水湄,被浓稠的绿意温柔包裹,倒似山林间自然萌发的菌子,与周遭浑然一体。推窗是泼天的翠色,开门是淙淙的泉鸣,“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况味便有了,只是少了陶公那把躬耕南亩的锄头。
水,是山庄的魂灵与脉搏。自山腹引来的那股活水,从石鲤鱼口中喷珠漱玉地涌出,便一路欢歌而下。或成浅滩,或聚深潭,全凭它的兴致。庄子里顶顶有趣的,要数那两架大水车。庞然大物,却不慌不忙,从容转着圈。城里人见了,定要惊呼拍照。我看它转得那般沉稳悠缓,竟比公园里打太极的老先生还要气定神闲几分。流水推来,它便吱呀呀地应和;水流歇息,它便安然静立,将这“随遇而安”四字,默然演绎到骨子里。坐在水车旁的石墩上,捧一杯象园茶,听着木轴与水声的古老二重奏,看水珠在阳光里迸裂成碎金,什么尘世营营、案牍劳形,都暂且随那流水漂去了爪哇国。
此地空气,被誉为“天然大氧吧”,负氧离子浓得化不开。清沁园周遭,林木蓊郁如盖,深吸几口,肺腑间仿佛被清泉涤荡过一般。林海餐厅对面,核桃林、竹林与杂木林密密匝匝挤挨着,小径苔痕幽深,引向几分原始秘境。偶尔撞见松鼠在枝杈间倏忽追逐,或是山雀在叶底啁啾一声,便是这林间闲步额外的馈赠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不过如此。这山中岁月,滤去了喧嚣,沉淀下的,便是水车般不疾不徐的节奏,是林木间自由吐纳的呼吸,是心头悄然漾开的一圈澄澈涟漪。于此静坐,方知“闲趣”二字,原非无所事事,乃是让心魂与这山林水韵,一同自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