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滂沱大雨,天边划过的一道道闪电,透过精致碉楼的窗台照亮了屋里一瞬,闪电轰鸣,振聋欲耳。
素色帷幔遮掩了床上娇小痛苦的身形,南容衣浑身颤抖的蜷缩在云床一角,又是一阵雷声响彻天际,伴随着雷声的瞬息少女也猛然惊醒,碎发并着汗水粘腻在额间脖颈,身体的粘腻感非常真实,若是一个游魂根本不会有感知。
那日的死状至今还历历在目,可是明明死了,却像是在梦中恍恍惚惚,沉沉浮浮,让她险些忘记了自己是谁,再睁眼时,就是现下见到的模样了。
金钩香帐,高床软枕,南容衣看到眼前的陈设一阵恍惚,茫然间心底隐隐被牵动,某个熟悉的味道萦绕在整个卧房,唤醒了她记忆深处的那片晦涩,竟是她儿时的旧居,只是已经多年未曾住了,如今在此,竟是一丝未变,连味道都是儿时的模样.....
忽然有细碎脚步声靠近,南容衣这才回过神来,盯着透纱屏风后的身影,一面芙蓉姣好面映入眼帘。
是她?!南容衣心神俱漾,心中惊涛拍浪,久久回不过神来,只盯着她,直到南淞音离得近了,端着的盘帖放下,她还是死死盯着她,仿佛能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阿保妹妹醒了,我看到婢子端着药来,便想着来看看你。”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轻轻柔柔,像羽毛扇动她易碎的神魂。
半响,见容衣毫无反应,只怔怔盯她出神,心头疑惑,不等她开口询问,突然被面前的女孩一把抱住,差点就打翻了锦桌旁的药碗,些许黑褐药汁洒了出来,房内的苦涩味更甚,容衣像是委屈伤心的小兽般埋在她的颈间低低啜泣,明明看起来很无助害怕,却不敢放声大哭,生怕这一切又是场梦。
......
她坐在高她一头的铜镜前,稚嫩的鹅蛋脸上划过点滴泪痕,头发披散,衣襟皱起大片深色,感到一阵心悸与疲惫。
人活世间,魂魄不灭,尘埃聚神,大道三千,万化皆一。
她回到了前世里短暂的豆蔻年华,印象里这时的她刚刚出阁便被定了亲,宁远伯侯的世子,也是她的竹马许荆之。
房门被轻微的扣了扣,“进来。”南容衣嘴唇干涩,嗓音稚嫩。
门开了又轻轻掩上,进来的是自己的贴身婢女湘云。
隔间内,南容衣褪下身上的单衣,露出了正显青涩的弧度。衣衫褪下全身,腰间得那朵昙花纯白无暇,在显露的肌肤上熠熠生辉,也只有南容衣清楚这其实是一道抹不去的伤疤,只是被盖在了刺青师的昙花下,遮掩丑陋。
玉足渐渐浸入浴水中,舒适的闭目靠在浴桶中,似乎对这水温很满意,让她暂时忘却了浑噩的过去,听着屋外稍停的滴答细雨,看上去静谧悠闲,反而湘云在外间等了又等还是不见姑娘叫她。
“姑娘,要不要奴婢进来伺候。”最后湘云还是担心姑娘一人弄不好,再三踌躇的问了问。
里间很快便传来回应,“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我一会儿出去一趟,你去帮我备着马车。”
“可是姑娘,这还下着雨呢,你风寒刚好,有什么事是比身子要紧的。”
“无妨,大夫人来问就说我待屋里气短,正要去南堂寺庙里还佛愿,其他的别多说就是了。”
“是,湘云记住了。”于是脚步向外迈去,静静退出外间去准备。
南容衣好不容易沐浴完,心里的惆怅还是一如既往,但澎湃的新生俨然可以盖过,重获新生的感觉真好,至少一切的开头都还未发生,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打开雕镂楠木窗,屋外雨果然已停,正打算出门。
素色小衫套在粉妍的小裙上,淡雅极了。
江南细雨绵绵,南容衣在避雨廊下踩着水坑,连带着绣工精巧的绣鞋都沾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