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康说“成为分析家是自我授权的”,这是上半句,下半句是“也要依靠几个他者”,这里面出现了“二律背反”,矛盾在自我授权和依靠他者两个力量的拉扯,共同承认的原则是“成为分析家”。自我授权是非常鼓舞人心的,这里面有摆脱规范的意味,这个行为对于主体而言,是一场逃离规训、规范的行为宣泄;或者是自命不凡的闭环行为,久病成医的感觉,这可能是行动搬演;或是一场代表主体的行动。
当我们去寻找一位分析家做分析的时候,决定去做分析,是行动吗?当我们在分析的某个阶段撤退了,这是行动吗?分析过程中的某种旧病复发,这是行动吗?
所以行为在精神分析中不是单纯做了什么,可以分为行动搬演、行动宣泄和行动,这三个概念,这都和欲望相关联。
一、行动搬演(Acting out),也可翻译为见诸行动,可以看作“言说”的行动,真理在言说。就其本质而言,它是可以转变为言语的。行动借助想象性的支撑,通过舞台去言说、去展示,而不是直接去做、去行动。向谁言说呢?向大他者言说。言说什么呢?尝试言说被遮蔽的欲望,遮蔽了对象a还怎么说欲望呢?那就只能呈现自身了。比如自我心理学的克里斯的“新鲜脑子”案例,来访者总是担心自己剽窃别人的论文,克里斯在现实层面确定他没有剽窃之后做了个解释,“来访者认为自己剽窃了一个人的想法,这是在支撑他自己的父亲,一个生活在他自己的极富创造力和生产力的父亲(来访者祖父)阴影下的碌碌无为的父亲”,这个解释之后,来访者每天中午会去吃一道叫“新鲜脑子”的菜。分析家向他证明他没有剽窃,而他的症状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了。他的剽窃欲望被还原成了要求,他还是要剽窃的。吃“新鲜脑子”是一种抗议,一种对于没有对自己欲望负责的抗议,这也是一种表演,面向大他者的带有迷惑性质的表演。
精神分析有个公案,安娜O,记录在1895年的《癔症研究》中,安娜对布洛依尔产生了移情,出现癔症性地分娩,幻想给布洛依尔生个孩子,布落荒而逃。弗洛伊德接替布继续安娜的治疗,在《癔症研究》中没有安娜的最终结局。安娜的真名是帕本海姆,后来成为那个时代的首位社工,她没有家庭和孩子,对布洛依尔的移情之爱也没有回应,她升华了被牺牲掉的女性性,去救助妓女、孤儿。这也是一种行动搬演。这里面其实非常需要解释。
再比如,杜拉案例,K先生向她求爱,说“K夫人对于自己是一无是处的”,K先生挑明要杜拉,她打了一巴掌是行动宣泄。和K先生的暧昧是行动搬演。杜拉的欲望不是K先生,而是K夫人,什么才是有魅力的女人,K夫人是我父亲喜爱的女人,是有魅力的女人。行动搬演是来呼唤解释的,不是野蛮分析,是带有解密性质、和大他者、和移情联系的解释。
二、行动宣泄(法:passage à l acte),也可以翻译为转入行动,这是一种跨越,难以抑制的时刻。这和行动搬演相比,这是一种坠落的感觉,隔绝欲望。比如刚才说的杜拉的那一巴掌。或是在现实中,某个人听到妻子说到什么,突然就有一种懵的感觉,类似解离的感觉,然后他就把桌子砸了。这是一种情不自禁,是令人满意的“心血来潮”,是对自我的僭越。这个行为跨越了理性,从“说”中折返,离开象征,走向实在,走向享乐。
三、行动(Action),行动去“说”的是欲望。拉康第15研讨班的标题是《精神分析的行动》,这个研讨班谈到什么是分析家的问题,精神分析家是完成分析经验的分析者。在分析中,来访者的行动,就像是穿越“卢比孔河”,这个是凯撒大帝的背水一战,过了这条河就是对祖国母亲的造反。就进入了大他者,使主体以能指的形式在大他者面前被代表,从实在走向象征。来访者的行动是一种穿越,是向欲望方面不断地攻克。这个穿越不是穿越禁止的栅栏,是象征性的栅栏,这个栅栏也是主体与他者的边界和分离。这个过程中,那些幻想、焦虑都是一层层需要穿越的东西。一个真正的行动代表着主体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