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不是真正的潇洒,陶渊明是一个错位的诗人。
魏晋人士定义了很多情怀,比如什么是放浪形骸,比如乘兴而去、兴尽而归,他们是中国历史上非常特殊的群体,他们非周礼而薄周孔,他们的意识形态独特而统一,是历史中一个极其特殊的文化隔离带,外人进不去,自己出不来。他们的洒脱给文人内心的狂躁找到了合理的归属。李白受了他的影响,王维受了他的影响,孟浩然、柳宗元甚至我们熟知的金庸老先生,都受到了他们的影响。自此以后,人们才能读到像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样的诗句,才能在小说中见到黄药师一般倜傥的人物。但很少人去探讨它形成的内因,我今天想简单分享一下我的看法。
比如王羲之和陶渊明二人,其实读者若深究一下他们的背景,可以牵连出一大批同类质的文人。在此我引入另外一个故事,大家肯定听过,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一个非常凄惨的爱情故事,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因为不门当户对,就硬生生被拆散。大家一定记得他们被拆散的原因,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然后你可以顺从这个线索来看看魏晋事情的时代背景,你会发现仕族在那个时代的重要性,他可以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定义你一生的富贵和生活标准,而且是无法通过其他方式改变的。
我曾经在另外一篇文章里面提过日本的匠心精神,说日本的匠心精神其实是当时他们时代制度的黑暗体现。因为日本的阶级从出生开始就被认定,是无法改变。武士就是武士,无论多穷迫,商人无论多有钱见到落魄的武士都不能侮辱,不然就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日本的匠人没办法,卖鱼的祖祖辈辈卖鱼,做鞋的几代人做鞋,裁缝就一直是裁缝,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的,没有改变的可能。不像中国后来出现了科举制,可以通过考试来跨越阶级,所以中国人卖豆腐是为了他们的儿子不卖豆腐。而日本的封建社会做不到。
当时魏晋时期也是这个状态。梁山伯通过自己的努力学习,加上别人引荐当了一个小县官,但遮掩不了他贫苦的出身。祝英台父母怎么可能让女儿嫁给他呢?
现在我们回来说陶渊明,陶渊明的曾祖父是陶侃,就是那个平定苏峻之乱的东晋名将,外祖父是孟嘉(晋代名士)。陶渊明是出身名门望族啊!他是仕族阶级的佼佼者,是个名副其实的官二代官三代,他不用做事情就有皇权社会养着他,当一个梁山伯似的上司来考察他工作的时候,他怎么可能弯得下去腰。所以干脆想想,去个球的,爷不受那气,走了。但说实话对他来讲是没有任何的伤害的。我小时候学陶渊明田园诗的时候,老师就告诉我们,不要为五斗米折腰,当时是多么佩服他的气节,但有一个地方搞不懂,就是他写草盛豆苗稀,带月荷锄归的时候,我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他不好好种田,他很懒吗?他吃什么?后来深入了解魏晋文化的时候发现人家根本就不差那口吃的,种田是娱乐活动,人家有气节因为人家有底气。
这就不难理解魏晋那批知识分子诸多行为了,王羲之袒胸露腹的在东床吃食,竹林七贤喝酒嗑粉大声大叫,都是有物质底气的放肆招摇。所以魏晋人士的聚集,其实在我看来是一群贵族无事的狂欢。
但我们不得不承认,这群人确实把一开始的“酒局、饭局”给升级了,脱离了原有物质的领域,达到精神层面的诉求。我分析这还有一点原因,是针对他们保障的特殊性。因为这群人有强大的物质保障,但没有可靠的生命保障。就是说只要他们活着的每一天,他们都是衣食丰足的,但不好说那天就死掉了,这跟当时仕族的斗争和政局的不稳定有极大的关系。但恰恰因为这层关系,文人们把饮酒、吹箫、赋诗、抚琴甚至睡觉,都硬生生拔高了几个维度,达到灵与精神的完全释放和解脱。
人类是拥有复杂的情绪的,一些简单的情绪充盈着我们的生活,如喜悦、快乐、愤怒、骄傲、自卑、得意洋洋或者垂头丧气,我们常喜欢将自己的行为和情绪溯源,所以我们真应该感谢魏晋文人们,是他们让世上少了很多的“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