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东篱
九月,蚯蚓已不再深翻泥土
贪嘴的鸟雀们羽翼丰满
一匹田鼠肆无忌惮衔谷穗奔跑
熟透了的田野金黄,天气真好
此刻,你们正把自己弯成一把把锋利的镰刀
这些从春分播种时就开磨的镰刀们
追赶着节令蓄积锋芒
蘸着蛙鸣蝉唱露水星光的镰刀们
在炎热干旱的日夜心头发慌的镰刀们
正挥汗如雨,收割米粮
秋光被一镰一镰割短了
田野空旷,一把把钝去锋芒的镰刀寂寞
月牙清凉,一弯疲惫的割伤自己的镰刀
静静疗伤
赏析:
诗歌,既是农耕文明的产物,也是农耕文明的硕果。在某种程度上讲,农耕文明留给人类最大的遗产之一就是诗歌。诗人最应该也最适宜生活在农耕文明时代。“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田园风光本身就是一首诗,更何况田园生活给人们带来的那种恬静闲适的心情呢!
诗人苍耳是农家子弟,他的大部分诗歌都是在写土地,写生活在土地上的亲人和庄稼。这是诗人的本分,也可能是诗人的终极理想。这也道出了一个常识:诗歌创作必须和自己脚下的土地发生关系,必须和自己休戚相关的生活发生关系。这样的作品才有人的在场,才是接地气的,因而才是充实和饱满的。
这首诗体现了农耕文明的三个特点:传承性、依赖性和温和性。诗人苍耳选用了“镰刀”这一农耕文明传承下来的颇具象征意义的农具,生动而形象地描绘了农家生活中忙碌而又喜悦的秋收情景和秋后农闲的寂寞时光。“镰刀”既是农具,同时又是农人的化身。农具也好,农人也罢,都必须从赖以生存的土地上攫取食物,这是上帝赐予农人的宿命。在宿命面前,农人既是驯从的,又是固执的。因为驯从和固执,他们在日复一日的辛勤劳作中得以有短暂的丰收的喜悦;同样,因为驯从和固执,在看似祥和、安宁的日子里,他们保守地迟疑地满足着“镰刀”一样的命:锋芒终会钝去,温和地自我疗伤并不能挽救衰败的命运。这既是镰刀的命,也是农人的命。
时下,当人们纷纷尝试重回土地,以一种归隐式的田园生活的方式来抵抗工业文明给心灵带来的戕害的时候,细读这首诗,既有一种向往,更是一种缅怀,因此此诗可看作是一曲农耕文明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