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以为放下会是痛快的,事实上,没有爱过的放下压根算不得什么放下,自然更体会不到什么痛快。而真正爱过的呢?一旦放下,剩下的就只有痛苦了。那种想留住却留不住,想彻底失去却又不够彻底。行动虽止,心还惦念着。
然后,如果有一天真的放下了呢?又当如何?
以前,我总是不敢想象,如果一个人能把自己所爱都给放下,就像抛弃。自此,他又将靠什么支撑着活下去呢?所以,我总是在试探,也总在拿起和放下间犹豫不决,更是总在患得患失。
说白了,因为爱,所以孤注一掷,所以爱得纯粹,爱得简单,也爱得单薄和单一。是的,爱并不深沉,更不深刻,只是爱着,以至于到后来连自己也并未意识到那是爱。一如“当时只道是寻常”。
人嘛,大多都是后知后觉,直到无可挽回才真正看清那真相,那爱。
也对,爱得多浓烈呢,爱得多忘我呢,爱得又多平常呢。如果并非后来走出来,再回头,再回头,谁又能知道曾爱过呢?
爱,幻化成其它的情感和情绪,化作各种瞬间。我们活着本身,谁又不是为瞬间而奔波呢?我们都活在各种瞬间里,甚至过程和结果都只是臆想出来的。生活啊,并非是什么直线或其它什么面啊线啊圆啊,更多的不过是事情就这样发展,我们刚好只看到、关注、在意与它们相关的种种罢了。
然而,日子不是这样的,日子是一天一天的,而一天一天里又支离破碎,碎成各种的瞬间,我们从始至终都只是活在各种瞬间里,又或为各种瞬间而活。
就像此刻我在想一个东西,相信我,不用多少时间,我的想法就又变了。更多的,之所以不被觉察到我们活着的真相,不过是我们的行动在蔓延,我们用具体作为依据。这样就变成了我们是为了某件事、某个人、某种感情在努力,在付出,在行动。继而,我们理解人生,理解生活,理解自己,我们理所当然地把它变成了某个整体,而心理进一步协调一致,最后,我们都以为我们在乎的是过程又或结果。
实际上却是,无论我们多在乎,也不过是事物按照事物的发展规律,我们按照我们的思维在思考,行动则按照我们理解并且能够做到的方式行动,谁又真的活成了某种具体呢?不过是被看见的、被改变的、发生的都正好是具体的罢了。如果,你真的了解自己的内心,如果你能诚实地聆听内心,如果你仔细留心过思维的间隙又或行动的间隙,也许你便能明白了:给自己的任何定义,又或任何定义的存在,都未必是准确的,不过是代表了某种倾向性罢了。
而放下,与其说是放下,倒不如说无关紧要,又或无能为力,更有甚者是遗忘和习惯,再或被替代,亦或被更多的瞬间和时光的碎片裹挟着抽身不出。
换句话说,我们真正害怕的是放下吗?未必吧。相较于放下,我们真正恐惧的是“没有的”空虚,恐惧“得不偿失”,更恐惧无法更进一步的不知足的匮乏和徒劳。要知道,有的、存在的、真实的、具体的,才真正谈得上放下,否则,说放下不过是某种虚荣,一种自欺的“拥有”,然后被不甘心、舍不得、贪婪和欲望的驱使也填充着这份虚荣和“拥有”。继而,好像它是真的,好像它存在过,又好像它就是答案或原因。其实,更多的不过是后来不可再得罢了。
也就是说,我们真正放不下的既非执念,更非具体的某些东西、某些情感、某些人,而是我们都回不去的曾经的美好或伤害。那因我们过度沉溺,继而无法自拔,然后好像它足以佐证我们曾活着、活过,是价值的体现。
本质上,它真正对抗的恰恰是破碎的瞬间,对抗的是时间,对抗的是人生的虚无和空洞。我们要记录,我们要过程,我们要结果等等,这些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的一个交代罢了。
时间从来不语,却回答了所有问题?不,它只是让问题继续存在,或被遮盖,又或只是好像有个交代而已。
要知道两点:其一,从来没有也不存在彻底的什么样的人;其二,人类至今为止从未彻底地解决了任何问题。
而我们所满足的,接受的,接纳的,认可的,需要的,适应的,改变的,从始至终都不过是来自于自己的一种所谓“有所交代”的自欺。
不可置否的是,人需要一些自欺,才更容易活下去并且活好。
所以,放下,又哪有什么痛快呢?毕竟,牵扯着骨肉和心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