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秋天的一个礼拜天,学校安排了集体劳动——搂麦穗,就是用筢子去收割后的麦地里拾捡零星的麦穗。
张射说,搂回来的麦穗和秋天一开学要求每个学生上交的青草一样,都是学校一头小毛驴的口粮。格化完小喂养一头毛驴,是因为它有一项重要的任务,每天去北坡村拉4趟水。学校怎么能离开水啊,这头毛驴的待遇很高。
上交青草是每年秋季开学时的一大景观。小伙伴各自从家里带来假期收获的青草,嬉戏打闹排队过秤,记录斤数,再嬉戏打闹倒腾到草房。
我年小体弱(上学早,比同班同学小一二岁),或者说我不爱劳动,每当快开学的时候,我就很惆怅。放假时约张射去地里拔草,张射总是说,拔那干啥,有空玩一会多好。
果然,开学的时候,张射打打闹闹,四处从别的同学那里薅草,薅的差不多了,再找块石头包在中间,就去过秤。我们的任务是每人20斤,张射每次都能交30多斤。每次还笑嘻嘻地和贺永贵贺教工说,能不能给我们班林涛顶个七八斤?
贺教工还分管完小的打钟工作。“钟”就是几十厘米长的一段废旧铁轨。当年贺教工去土牧尔台火车道附近捡这段废铁的时候,被火车站站前广场瞎眼算命的三能带的二大爷发现了,告了派出所。派出所同志了解到这段废铁轨将用来给15里远的兄弟旗县的格化完小作上下课打铃用的,很受感动,还在车站广场举行了一个小小的转交仪式。
贺教工回到完小,受到师生们英雄般地欢迎。随即完小选择了一棵老槐树,郑重其事地挂钟了。贺教工还发明了上课铃和下课铃的不同打法,师生们马上心领神会。“叮叮叮叮叮叮”,急促持续的铃声就是上课;当——当——当,缓慢悠长的铃声就是下课铃。
再说搂麦穗的事。记得一次是和张永东一个组,我学他,找了根绳子一头拴住筢子,一头做个套肩上挎着,这样手扶着筢子木把,就可以边走边搂了。
一边拉着筢子走,一边聊天,既劳动又娱乐,我很佩服他的好办法,于是我们天南海北的聊开了。说是天南海北,其实我们那时候知道外面的事情很少,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孩子,脑子里装的东西,也是不多啊。
每年夏天,县里的新华书店要举行送书下乡的活动。送书到格化,地点每次都是格中教师办公最西边的那个大屋。作为住在格中大院的孩子,我很高兴有机会到那里去蹭书看。遇到实在喜欢的书,也能央求母亲买一本。
夏天的中午,天很热,大人孩子们都在午睡,新华书店的工作人员坐在椅子上打盹,而我正好放心大胆地读闲书。记得看过一本讲怎样拍电影的书——讲使用两台摄影机,一台拍湖水,一台拍升降机站的七仙女,最后影片一合成,七仙女就从湖中缓缓地浮出水面。真是神奇。
这时候,完小贺永贵“叮叮叮叮叮叮”的上课铃敲响了,铃声从村西头,沿着格化市唯一的一条大街,一直传到村东头的格中大院里。我放下书,撒腿向完小跑去。
搂麦穗的时候我和张永东在空旷的田野“漫步”,我就讲拍电影的神奇事。他笑笑,这算什么神奇,将来神奇的事多了。
他说,将来的小卧车,当你走近车门,就知道是你而不是别人,车门自动升高,你一迈腿就上去了。坐进去后,门又自动降低合上了。小卧车没有车轮,使用压缩空气为动力,也没有方向盘,不需要驾驶员。你说一声,去土牧尔台,车子就离地半米开动了。沿着学校东边那条路向南5分钟就去了。供销社那儿一停,买颗水果糖,靠在墙根一吃,多好。水果糖是奶油味的,咱格化供销社根本没有,人家土牧尔台供销社才有。
张永东还沉浸在水果糖的香味中,我却惊呆了。张同学的想象力多丰富啊,我对交通工具的概念还停留在学校小毛驴拉的平板车。车上还拉着汽油桶改装的水桶,贺永贵只能坐在车辕边,手里一挥皮鞭,响亮地喊一声——
得儿驾!
【作者自叙】
林涛,男,1982年毕业于商都县格化公社完小。本文行云流水般地叙述了30多年前乡村小学的趣事。毛驴车拉水、搂麦穗、送书下乡、交青草、讲科幻故事、打钟、吃奶油水果糖...,这些事件自然地串在一起,生动形象地刻画了敬业的贺永贵贺教工、情商高的张射张老板(其实青草里包石头不是他干的)、想象力丰富的张永东张同学。作者不愧为当年完小毕业时以全公社第二名的优异成绩考取了格化社中的高材生,文笔真的不错。[捂脸][捂脸]
只是“高材生”记性有点赖。据小伙伴们回忆,拉水的是元宝山的老曲,打钟的是美术老师张石他爹张玉昆,放羊的是关巷和郭春。交青草,主要是喂羊呢。至于完小养一群羊干什么,不得而知。
美好的童年过去了,我很怀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