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办公室的无影灯惨白刺眼,把一具冰封苍白的尸体照得毫无生气。张安清站在角落,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尸体,停尸间的寒气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张安清裸露的手腕生疼。他站在离解剖台三米远的地方,视线却像被钉在了上面——凌大龙的尸体躺在那里,因为冰封过久,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色,毫无生气的双眼紧闭着,嘴唇干裂得像老树皮。当法医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抚过那两道牙痕时,张安清的胃里突然翻江倒海,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下意识地别过脸,视线落在墙角的垃圾桶上,鼻尖萦绕着福尔马林和血腥味混合的怪异气息,大脑里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平日里敲代码时的冷静荡然无存,只剩下最本能的恐惧——那是活生生的人,就在前不久还在眼前和老李吵架,现在却成了冰冷的、任人摆弄的“物件”。
“安清,你要是受不了就出去等。”张平注意到他的脸色发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理解。他过去见过这样的场面,已经习惯了这种沉重。
张安清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把目光重新落回尸体上。不行,他不能走。李魅丽还在等消息,老李还在被收押,现在这是一个重要突破口,他绝对不能退缩。他是个程序员,习惯了在混乱的代码里找bug,现在,这具尸体就是最复杂的“系统日志”,他必须忍着恐惧,从里面找到被隐藏的“异常”。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线索、证据、真相”,把恐惧暂时压下去。再睁开眼时,他的目光落在法医正在提取的指甲缝残留物上,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坚定:“法医同志,以我对案发现场的场景推测,凌大龙的死未必是头部受伤,看是否能对伤口进行重点检测,麻烦一定细查。”
他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努力忽略胃里的不适和后背的冷汗。恐惧还在,但责任像一根绳子,把他牢牢拴在这里。他必须留下,直到找到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真凶。
办公室的白炽灯下,鉴定书摊开在桌面,“银环蛇毒致死”,头部受伤处有蛇涎草汁液成分。张平攥着纸页的手指微微发颤,反复确认后,长长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复验改了结论。”
张安清的目光却牢牢锁在“咬伤点与脑部伤口重合”“蛇毒受药物与血腥味引诱”的描述上,大脑像高速运转的程序,瞬间串起散落的线索——刘老三玩蛇的高手,他含糊其辞的“蛇笼”、案发现场敞开的窗户……所有碎片突然拼成了清晰的轮廓。
“张平,马上带人去刘老三家!”他猛地起身,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急切,“刘老三是关键,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警灯划破夜雾,车轱辘碾过乡村小道的碎石,发出急促的声响。张平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忍不住问:“你觉得刘老三就是凶手?”
“至少是关键人,找到案子就清晰了。”张安清盯着窗外掠过的树影,“他有蛇,有动机——凌大龙和刘玉芳的事,他肯定在隐瞒什么!”
话没说完,车已停在刘老三家院外。院门虚掩着,屋里没亮灯,只有一股淡淡的腥气飘出来。张平率先推门,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杂乱的院落,最终落在敞开的屋门上。
“刘老三!派出所的,开门!”他喊了两声,没听见回应。
几人握紧警棍,小心地走进屋。光束扫过墙角的蛇笼时,所有人都顿住了——刘老三仰面倒在地上,双眼圆睁,口角溢出黑紫色的血,裸露的手臂上,两道森白的牙痕格外刺眼。
“别动现场!”张安清立刻喝止,指尖冰凉——刚找到的关键线索,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断裂。
张平蹲下身,探了探刘老三的颈动脉,脸色凝重地摇头:“没气了,死亡时间应该不长,死因……大概率也是蛇毒。”
手电筒的光在屋里晃动,落在桌角一个空酒瓶上,瓶身还沾着几点蛇鳞。张安清盯着那道牙痕,心里的疑问像潮水般涌来:是有人故意放蛇灭口?如果是灭口,又会是谁先一步下手了?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蛇的腥气,也让屋里的空气更显压抑。张平收起警棍,声音发沉:“我让人封锁现场,联系法医过来。”
张安清没说话?
案情刚见曙光,就又跌回迷雾。银环蛇的毒牙不仅夺走了刘老三的命,也咬断了他们刚刚触到的真相。而在这条被毒雾笼罩的死路背后,必然还有一双冷眼,正静静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张安清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找到那个在幕后操控一切的人,否则,刘老三的死,只会是下一场阴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