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记忆中,这是最早喜欢的一首诗。那时,我大约还只是一名天真烂漫的小学生吧,而且也并非出身于书香门第。可是,不知怎的,墙角数枝梅,这寥寥五个字好像有什么魔力似的,让我咀嚼复咀嚼,越嚼越香。墙角,数枝,梅,每一个词语似乎都藏着一幅画,散发着一种让我为之沉醉的美。于是每次做手抄报时,我总喜欢画一幅“墙角数枝梅”来点缀。
高二,学校组织观看林青霞版的电影《天龙八部》。影片中,扮演巫行云的巩俐,一直用深情而伤感的音调吟诵着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此后,一段长长的日子里,我为这句诗茶饭不思,夜不成寐。说不清是因为神经衰弱让我对这句诗念念不忘,还是因为对这句诗念念不忘而让我情不自禁地患上神经衰弱?虽然正处于花蕊一般的年华,可是因为天性多愁善感,故而对“曾经、沧海、巫山”这样的字眼特别敏感,一颗心也一直处于无可名状的悲伤境地。持续了很久很久。诗的作者叫元稹,也被我偏爱了多年。
这之后,又遇上柳永的词,那首《雨霖铃》立马被我奉为座上宾。“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当时正是高考在即,一边是决定命运的几场考试,前途未卜;一边是即将要与老师同学分离,相见时难别亦难。满腔的愁绪无以排解,直至读了柳永的《雨霖铃》,忧伤的心才略有安慰。终于,有人能懂我的心思。哪怕,他与我隔了千年岁月。随后几年,我用雨霖这个笔名发表了一些文章,自然多是风花雪月类的。
再后来,李商隐的此情可待成追忆,李清照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李煜的春花秋月何时了,纳兰性德的人生若只如初见,陆游的黄藤酒红酥手……喜爱的诗词愈来愈多。毕竟是怯弱女子,总爱婉约胜于豪放。每个清寂的夜晚,品读几首诗词,似与诗人谈心交情。内心无疑是充实的,满足的。
年岁渐增,又独爱东坡居士一人了。每每内心彷徨时,总爱吟诵他的那一首“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一个在那个年代才华顶尖的人物,却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不公平。然而,尽管生活清贫,命运坎坷,他却依然将生活奏成了一支欢快的紫竹调。
前几日,不经意地读到“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顿时又痴了。人生难道不正是南柯一梦?今日的白头人岂不是昨日的襁褓婴孩!愿只愿,一灯如豆,两颗白头,执子之手,共写一个“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的美好结局。
倘若人生能满百,那么,我也已快接近半生。回首往昔时光,竟有不少正是依赖着这些诗词过日子的。它们给了我实实在在的温暖和快乐,让我不至于觉得人生太过寒冷和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