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上午,天气阴沉沉的,似乎再过三分钟,一场大雨就将光临这座城市。父母早早就出门了,我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电视机前,不停地按着手中的遥控器,电视机里的人叽里呱啦的不停说着,却没有一个能激起我看下去的兴趣。
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这个点,会是谁呢?
我慢腾腾的走过去,将门打开一点点,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眼前。
“有什么事吗?”我从门缝里看着眼前的男人,露出狐疑的目光。他穿着保险推销员一样的衣服,但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揉搓着,看起来并不像他们一样喜欢夸夸其谈,反而有点拘谨。我在镇上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他甚至都不是一个中国人。
“有什么事吗?”我提高嗓音再次问道,顺便把头从门缝里收回来,打算关上门,重新坐到电视机前。
“等一下!”男人看出我的意图,在我关门的那一瞬,伸出一只手抵在了门前。
“你到底有什么事!”此刻,我警惕的看着他,耐心全无。
“你,要吃我的跳跳糖吗?”男人抬起头,面色微赧,似是鼓起很大的勇气。
“什么?”我吃了一惊,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是说,跳跳糖。”男人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满了彩色的糖果。
“不好意思,我已经不小了,对吃糖没什么兴趣。”果然又是一个推销的,我尽量礼貌地表示拒绝,我穿着一双塑料拖鞋,此刻感觉有点凉。
“听着”,男人听出了我意思,试图作一番解释,“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说不定马上就会下雨,我已经敲了整条街的门,到现在却一无所获,我知道这不是你非买不可的理由,但是我很饿。”
男人说着,打开玻璃瓶,拿出了一颗红色跳跳糖,递到我面前:“你可以免费尝三颗,三颗过后,我保证你会爱上这种味道。”
我看着他,并没有马上接过来。
“你怕有毒吗?你看”男人说着,将手里的糖送到了自己嘴里。
“嗯,味道好极了。来一颗吧,你不会吃亏的。”男人说着,又掏出一颗给我。这次,手里的糖是蓝色的。
我看看他,又看看糖,伸手接了过来。他说的没错,反正不会吃亏。
“闭上眼。”在我吃下去的那一刻,男人轻声说道,他声音略显低沉,听了让人很想睡觉。
我不自由地照着男人说的,闭上了双眼。嗯,舌头麻麻的,感觉口腔里慢慢涌出许多气泡,现在它们在一个个炸开。
虽然我不经常吃糖,更不经常吃这种跳跳糖,但我也知道,这和普通的跳跳糖完全没有区别。
“什么骗人的把戏!”我睁开眼,想告诉男人我不会买他的糖,却发现男人已经不见了。我打开门,走下台阶,整条街尽收眼底,却依旧没有看到男人的身影。
发生了什么?我纳闷地想,难道他看出了我根本没有要买的意思,而只想吃完糖打发他走人?
不管了,我重新关上门,走回家中,却发现客厅多了几个人。
“给老子讲个故事!”坐在沙发上的大胡子男人,对着坐在旁边椅子上的人大声说道。“对,赶紧讲个故事!”旁边几个人附和道。
椅子上的那个人看上去很不爽,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因为大胡子手里握着一把手枪。
大胡子最先看到我,他瞪了我一眼,示意我先坐下。我彻底蒙了,脑子有一阵一篇空白,只好乖乖坐下。
“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椅子上的人慢慢开口道。
“我早就警告过你!”大胡子旁边的一个瑞典人打断了他,“别他妈再说什么敲门声,否则我打烂她的脑袋!”瑞典人拿出一把枪,对准了我。
事情发生的太快,快的我都来不及思考。
椅子上的人点点头,重新开始讲故事:“有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房间里。他是作家,想要写个故事。但是天气太热,他什么都写不出来。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砰!”一声枪响,我一个激灵,不知道吃枪子的是我还是那个作家。
“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发现自己又站在了自家门前。
“怎么回事,你给我吃了什么?”我惊恐地望着他,还有他手中装满糖果的玻璃瓶。
“其实,我还是个魔术师。”男人讷讷的说着,脸上出现一丝绯红。
“再尝一颗吧,看来上一颗不太合你胃口。”男人说着,示意让我自己拿。我迟疑地将手伸进瓶子里,再次闭上眼睛,随便拿出一颗糖放进嘴里。
再次睁开时,四周只有无边无际地白。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过了很久,才碰到一头小羊。它低头啃着什么东西,我走上前去,才发现是一张试卷,上面清楚地写着我的名字。江浅浅,小学一年级。
“这又是什么鬼!”我从羊嘴里拽出还剩一半的试卷,不禁惊呼道。
“这是你撒的第一个谎啊。”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一个男生,他抱起小羊,轻轻地抚摸着它,眼里都是爱意。我注意到男生没有头发,瘦骨嶙峋,但即便这样,居然还是很好看。
“我的第一个谎?”我重复地说着男生的话,蓦地想起自己一年级时,有次数学试卷没有做完,就告诉老师被一只小羊吃了。没想到这只羊竟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眼前。
“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我好奇地问道。
“这是谎言之境,我是你的另一个谎。”
“另一个谎?”我看着他,完全没有印象。
“仔细想想喽,你那得了绝症的男朋友。”男生幽幽地说着,面色憔悴地令人心疼。
我呆在原地,沉默不语。心里却早已一清二楚。韩剧大热那会儿,为了能光明正大的逃课,我曾对老师说过我有一个生了重病的男朋友需要我去照顾。现在听起来,真是荒诞无比。
“那你现在身体好点了吗?”我问男生。
男生摇摇头:“你创造了我,但又很忘了我,所以我就一直病着。”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愧疚的低下头。
男生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没事啦,傻丫头,这个世界有很多医术高超的医生,他们是别人的谎,却能帮我减轻病痛。”
“你会怪我吗?”我问他。
“当然不,因为在你的谎言中,我是个死也要爱你的人。”
我抱着他呜呜哭起来,小羊在他怀中咩的叫了一声。
“走吧,我带你出去。”男生拉着我,往前走去。
我们来到一个自动售货机前,男生投了一块钱,转身对我说:“闭上眼睛”。我感觉他轻轻推了我一下,再睁开眼,不出意料,我又回到了自家门前。
“这次感觉怎么样,你自己拿了一个白色的。”男人看着我,期待我能给出满意的答案。
“还不错。”我嘴里说着,心里却有些伤感。
“最后一颗试吃。”男人说着,再次打开玻璃瓶的盖子。
“算了,不试了。”我说着,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够不够?”
“不多不少。”男人笑着接过钱,将装满跳跳糖的玻璃瓶递给我,转身离开。
“还能见到你吗?”看着他的背影,我大声问道。
“看运气喽”,男人停下脚步,背对着我扬了扬手臂。
“请记住我的名字!”男人转过来,对我笑了笑。
“我叫埃特加•凯雷特,来自以色列。”
说完,消失在小镇尽头。
第一次荐书,本来想写个书评,但写着写着,发现自己更像是在跟着作者在做一个又一个奇特的梦。埃特加·凯雷特的短篇小说凶猛而有趣,有时还有点严肃的悲伤,晚上不知干什么时,他的小说也许正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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