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那野山坡

        我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行头,陆续脱掉了紧身牛仔裤子,坡跟小皮鞋,以及束腰挺括的长款风衣。它们躲在橱柜角落,眼见平底球鞋载着灯芯绒直筒裤和棉布外套,出了门,扬长而去。       

      虽是跨省长途,路其实并不太远,日上三竿时才发动,跳下车时路边馆子里午味尚浓。

        我不是来贪一口味道的。

        跑三轮车的大爷们也看出来了,夹着烟的作势要掐灭烟头,翘二郎腿摇脚尖的豁然危坐,隔三五米对望闲谈的都停嘴看向我……

        我不善选择,低头假装并不是要雇三轮,自有眼辣的能早他人一步识破我。

        不知是哪位大爷,几乎立刻将三轮开到我面前,我头都没抬平就抬脚钻进车里。

        我要去老南村,已经拆掉的那个老南村。

        我过去在那村子生活了十来年,如今年岁大了,竟没有忘记一草一木,反而不时计较一些过去都不曾计较的东西来,比如现在,我想起了一盆紫竹,它曾活在红砖瓦房的窗台上。

        那盆紫竹当初是有来头的,在农庭野院的乡下,处处是攀篱的紫牵牛和逐路的野蔷薇,它竟少见地得生于一位老教师的培土之中,而我更是机缘巧合将它捧回家院,自以为妥帖地置于最临东那间屋的窗台,只因那里离晨阳最近。

      它不负我爱,自秋风乍到,便展现傲然姿态,风愈冷,它愈挺,霜愈浓,它愈红,它成为了我那时作文中的主人公。

      只是既有命,便有死,当它活了两载之后,便突然枯缩了,像人生了大病,来不及救治。

      日后我再见紫竹时,总穿越了时光似地,透过晨阳薄雾里,看见那盆紫红。

        老南村因拆迁已经被夷为平地,规规矩矩地种上了果树,我放眼看过去,当初的沟沟坝坝田田埂埂,都不见了,我的眼睛没有了它们作为相互丈量的依托,成为了不识老家寸土的瞎子。

        冬风割人。

        “瞎子”心虚地环视一周,真好,没别人了,那么,硬是要往外冒的热泪珠子们,想钻就往外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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