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是多么奄奄一息的事业。
———太宰治
【破晓】
我拉开窗帘,阳光透过沾满灰尘的窗照亮了我整个房间。
我望向远方的海,太阳正刚刚升起;犹如黄昏时落日余晖,晚霞一般的深黄色,我的心不由得黯淡下来。
好不容易看到的美景,却让我心生凄凉。悲伤的情绪再也无法克制,我竭力想要挣开萦绕在我耳畔的呢喃细语:「胆小鬼,你就是不幸的。」
伴随着啪嗒一声,我双手合十跌落在地。长时间与心魔的抗争已经让我精疲力竭。我再也分不出一丁点力气供我这疲惫不堪、扭曲的身子站立了。
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我坐在地上大约半时之久。眼神一直呆滞无神地、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的海,「真美啊……」我忍不住赞叹起来。已经想不起最后到海边游玩的日子,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出过门了,哈哈。
稍微缓过神后,我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死死抓住窗户的把手!只靠手的力量想要拖动我顽固的身体,好不容易站起半截,我使劲把身子一歪,呼……总算再次躺回床上了。
只是,窗户在我使劲把身子歪斜的时候,伴着我手的方向砰地关死了。我再也没有力气打开,它就好像随着我的心情,砰地一声关上了。
之后,又是死一般的寂静。身边没有了刚才楼下的嘈杂声,隔壁的水声,破烂三轮车嘎吱嘎吱的生锈声,孩子们上学的脚步声;送报纸的邮递员也不知道来了没有。
瞬间,我的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安静并没有给我带来丝毫的睡意,我还是像前天夜里一样盯着天花板发呆,努力地想要把脑子放空,但无济于事,终究无济于事。
「胆小鬼,你就是不幸的。」
我就这样在一种极度痛苦、悲伤的情绪中;在我死命的想要逃脱在耳边忽然出现的奇怪的呢喃中;在大脑一片混乱中;晚霞翩翩而至。落日的余晖洒在我的脸上,照进了我的房间。我的小房间也因为晚霞多了一丝生气。
就这样,一天总算过去了。我没有再多的力气给自己做饭吃,干脆就一直躺着好了。
【夕落】
也说起,在我能睡着那段日子,总是在黄昏时醒来。
每次头脑昏重的睡醒时,就随手拿起床头的一块小手帕擦拭脸部,干燥起皮的皮肤在水的滋润下总算焕发出一线生机。稍稍好起来之后,我便迫不及待地拉开窗帘,好似在等待着什么一样,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窗外。
就这样一个姿势,一坐便是一两小时。
我喜欢黄昏时落日的晚霞,烛光残影般的斑驳美丽。既没有下雨时的阴沉,也没有清晨小鸟欢鸣的轻快。虽说有光,却不透亮;忽明忽暗,扑朔迷离。我已经开始分不清,晚霞究竟是带给人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是希望还是破灭。
但不管怎样,我喜欢生命不知觉中消亡的感伤。而晚霞,总是透出一丝朦胧美,似有似无。
【寒冬】
对于我来说 ,入夜便是一天的开始。
倘若不幸得了「抑郁症」的人,在白天便会莫名的焦躁。哪怕外面阳光明媚,能感觉到的,也只不过是一股浓郁的哀愁与死亡。看着外面匆匆赶路的行人,看着被阳光普照的城市,看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大家似乎心情都很不错啊,很有朝气的感觉。」再回头不安的打量起自己的房间,似乎因为太久没有拉开窗帘而发霉的被褥 ,被蒙上一层厚灰的藏书架;一切都是那么的凄冷低沉,黯然无光。仿佛是一个古宅一般,陈旧老化;但更像是一个弥漫着尸体般恶臭味的火葬场。
这个就是我的房间。
比起环境的恶劣来说,心境更让我痛苦万分。不知道该去哪,不知道干什么;连浪费时间都显得格外苍白无力。所以只好安静地躺在床上,整日回荡着忏悔录般的回魂曲;眼睛死死地盯着厚重的灰色窗帘,似乎想要透过黑暗去找到一丝光亮温暖;却发现自己处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已经连星点般的光影都抓不住了。之后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不语。
结
这股情绪,到了黑夜反而淡了不少。黑暗之中,总会感觉到莫名的平静祥和。四周一片寂静漆黑,路上再无行人,安静的好像所有人都死了的寂静无声。再也看不见一丁点的阳光之后,希望死了,随即我的抱怨也消失了。「就这样活下去也不错,咯咯咯咯…」,这笑声听起来就好像墓地里的空灵声一般飘渺虚无。虽说是笑声,却感到瘆人无比。
若不是性格安静内向的人,熬夜恐怕也很难感受到那种寂寥空虚之感。漆黑的窗外好像随时就会探出一个头,然后便有人鬼鬼祟祟的爬进来冲你笑,挥舞着手上的刀。
熬夜时时常会被楼下巡逻的警察,拿着手电筒播放着救护车的轰鸣吓到。深夜两点,忽然一束光打在窗户上转圈,似乎想看到里面的人睡觉没有的可疑;伴随着「哔卟哔卟」的奏乐声,楼下窸窸窣窣的脚步;总是令我后背生寒,倘若这时再拿着一本东野的「恶意」看得正入迷,那便是绝佳了。
黑夜似乎总是与死亡犯罪有关,似乎总是与绝望脱不了干系。而我却觉得黑夜是我的家,在这里,
更确切地说,便是灵魂追上了最后一道晚霞后消失殆尽。
不过,应该是白天睡多了的原因才对吧。
极度悲伤的我,总是有意无意地躲避着太阳。我怕见光,光能带给我幸福与希望。而那股希望,却变成了我无法承受的痛苦。我不需要,反倒能蒙混一辈子活下去。
每当我沐浴在璀璨的光晕中时,总是感到被幸福包围的快乐。而那个「幸福」又似乎在给予我无私的爱同时不停地想要提醒我什么,这种感觉让人慎骨, 让人生寒。我想,这大概就是我拒绝阳光的原因了吧。
因为比起永远生活在夜的长河中,没有希望也好,没有幸福也好,都不及那股钻心刺骨的疼痛更令人心悸胸闷。从它开始搅扰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总有一天要让步的,并且不远了。
也难怪,从我开始可以刻意提醒自己多晒晒太阳,多拉开窗帘那一刻起,不到半个月,我就因为看见阳光而头痛欲裂不得不入院静养。
在医院的日子简单而单调,午餐后要服用大量的盐酸舍曲林、帕罗西汀、草酸等12种治疗神经的药物。不管精神是否正常,起床后必须马上注射镇定剂。倘若10分钟未到科室,便会有人带着防护面具上门来。睡觉前也要按时服用失眠药。
这也是一种生活吧?我安静的思考着。哪怕没有从前的自由,却不知为何感到莫名的宁静安逸。
夜晚,总是难以入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