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罐头,只有一个品牌让我念念不忘,甘竹牌的豆豉鲮鱼罐头。
最开始吃这种罐头的时候,我们住在一个叫做南沙湾的地方。这是一个类似城中村的地方,但是它的周围也并不是城市。类似棚户区,但是也并没有棚户。不知道应该如何定义这个地方,这里有很多本地人自建的房屋,并不是用来居住,是用来出租的。附近,就是格力电器的工厂,有几万人口。
最初到这里的是我爹,因为我妈来投奔他之后,他从宿舍搬了出来,两口人住进了一个小单间。在我们没有买下自己家的六年时间,我们一直租住在这户人家,中间因为我的到来,从一个单间搬到了一室一厅,也是从那时候,我们拥有了自己的洗手间和厨房,也不需要再因为白天需要一个活动空间而搬起我爸打地铺的铺盖。不需要在下晚的时候经常拎着水桶出去看看,寻找一个洗手间没有人的空档赶紧去洗澡。
我们住在一个需要经过七拐八弯的小道的地方,在最后一个路口,有一个小百货,感觉家里需要的东西,那里总是可以买到的。我从来不在那里买零食,我经常会买的东西就只有两样,鸡蛋和豆豉鲮鱼罐头。鸡蛋是日常消耗,鲮鱼罐头,一定是因为炒黄瓜。
那时候用的是大张的褐色五块钱,鸡蛋是五块钱一斤,罐头也是五块钱一个。一斤鸡蛋大概有7个到8个,我总是记得上学的时候学过说一个鸡蛋大概是50g,那么算起来应该有10个鸡蛋,可能是因为我喜欢挑大的吧,只要是需要一个一个选的我总是喜欢挑大的,那时候也经常买一个人吃不完的大苹果。
我们也不是经常会吃罐头,一是因为在我们的观念里面,总觉得可以长期储存的东西里面一定加了很多防腐剂,多到人都不能长出皱纹的那种程度。二是这种豆豉鲮鱼罐头是油浸的,多油,在我们家人的观念里面也是不健康的,第三,那时候我们的安徽胃口也确实欣赏不来黑乎乎的豆豉和跟鲜嫩一点都搭不上边的油炸鲮鱼。
吃罐头,并不是为了缩紧开支。是因为我们家的优良传统,在饭馆吃到了好吃的菜,一定想要回家做出来试试。炒黄瓜这种东西我至今不爱,除非是跟豆豉鲮鱼罐头一起,我总觉得黄瓜这种味道清新的东西还是适合生吃,南方常见的黄瓜炒火腿肠我连火腿肠都不愿意多吃一筷子。黄瓜在我心里可能是属于水果,黄瓜炒火腿肠的怪异感觉就类似苹果炒火腿肠,是不是听起来就奇怪。
更奇怪的是这么清新的黄瓜居然会跟豆豉鲮鱼这种油叽叽的东西这么搭配。
我不喜欢豆豉的原因不单是因为卖相不佳,主要是因为我总是觉得豆豉吃起来有一股霉味和焦糊味混合的味道。既失去了黄豆的绵软口感也失去了黄豆的浓郁味道,这简直就是在侮辱黄豆,侮辱这种既能榨油也能榨汁的神奇作物。豆豉作为调味料的时候常见的组合是和油麦菜一起,这样一组合之后,翠绿的炒买菜里面立刻多出了一些不明黑色颗粒,一碟青菜算是毁了,本来油亮亮脆生生甜滋滋清新爽口的炒油麦菜就这样跟食客们拜拜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就是这么奇怪,为什么就跟鲮鱼勾搭上了。勾搭上之后,还产生了奇妙的结合。
鲮鱼是一种爱吃屎的华南常见淡水经济鱼类,产量大并且单产高。爱钓鱼的大爷小伙们应该经常能调到这种贪吃的鱼。能被做成罐头,它的产量一定是高到了一种生鲜消化不掉的程度。
同样的豆豉鲮鱼组合,有很多种品牌,单单就是甘竹牌的好吃,味道正合适,不论是单吃还是炒菜,咸淡都合适,其他牌子的总是这里咸淡不合适了或者是那里鱼不多什么的,就像椰树牌椰汁一样,你说盲品能尝出来?那也不见得,但是就是有人爱在一排一排货架里面找到那个配色超级丑的椰树牌,就像找到家门口一样有安全感,甘竹吧,一样道理,那时候我就是喜欢在一排一排货架里面找,不管是甘竹子还是廿竹还是甘树,哪怕是为了推销其他品牌把甘竹放到最底下我也要把它找出来的。
装进了罐头里的豆豉,可能是因为经过长时间的油脂浸泡,褪去了干涩的口感,居然还能找回黄豆细腻口感,混合油脂之后还有那么点丰润的感觉。油炸鲮鱼,酥软到骨头里。吃起来是很放心的,一点不用担心被鱼刺卡到,不论是骨头还是鱼鳍通通都可以吃,反而骨头有更加浓郁的味道。油炸之后再经过油浸,鱼肉已经无法一筷子一筷子的夹了,通常一下就能拆下一整条的背脊肉或者一整片的鱼肚子。这个是不用翻身的,中间的骨头我也很乐意吃掉,然后再继续享用剩下的半边鱼。配白米饭或者是配粥都是可以的,一次吃不完的,用保鲜膜封起来,放进冰箱,可以连续吃两三天,每一顿都是一样的受欢迎。通常鱼吃完了,豆豉也不舍得扔,单豆豉可以配个菜 炒一碟,味道也是一样的好。
炒黄瓜的话,需要把鱼弄出来撕碎。不用额外加油,就用罐头里面的油就够了。这是一道快手菜,把油热了,把黄瓜放进去随便炒几下,然后把鱼肉加进去,其实我觉得就是加热混合一下就可以出锅了,毕竟谁也不在乎这里面的东西是不是一定都要熟了才能吃,我反倒是喜欢黄瓜生一点。
清新的黄瓜,遇到了这个油叽叽的罐头,竟然能中和的很好,消除油腻的同时,还能保持罐头浓郁的风味,互相也不抢风头。
这可能是我们由浓油赤酱的徽菜逐步接受粤菜的第一步。偶尔吃一次,总是新鲜。
父母从未在吃食上委屈我一丁半点,也从未让我感受到经济的紧张。13年了,离开那里之后就很少再吃豆豉鲮鱼罐头。
因为失去了门口的像哆啦A梦口袋一样的神奇小百货,再想买只能去超市,可是去了超市,谁还会在三四层楼里面一排一排货架的把甘竹两个字找出来呢。逐渐的我们的安徽胃口也能接受更多的粤菜,我也可以就着一碟菜心吃完一碗白米饭,或者一个人搞定一条我曾经嫌弃到不行的清蒸鱼。
我知道的是那六年时间,我们居住的并不宽敞,我不知道的是,地上总是冒水我梅雨天爸爸是怎么打的地铺。我知道的是我总可以在周末去超市买两大袋零食,我不知道的是为什么那时候爸爸丢了一辆150块钱买的二手单车还要去找了又找。我知道的是我上学可以在不远的村口等校车,我不知道的是,为了省去转车的一天两块钱,妈妈会走路去转乘的车站搭车,我知道的是总有干净的衣服可以穿,我不知道的是,下雨的时候,妈妈是在哪里洗的衣服。
现在甘竹的豆豉鲮鱼罐头要14块钱一罐了呢,差不多翻了三倍,包装也更好看了。食堂大爷是个辣椒精,我的广东胃口不太受得了,京东的罐头下午已经送来了~明天中午一定是可以舒心吃一大碗米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