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风无情五七
“小小的手指怎么也数不清写字楼的层数”,这句话来自2008年上海高考满分作文,道出了一个农村娃对城市的陌生感。林园看到这句话时,心中涌起莫名的感伤,年轻时像小鼹鼠一样游走在不同的城市,心忙时无暇忆及故乡,定居在这座城市后,感觉像浮萍一样漂泊,会常常想起故乡。灯红酒绿、觥筹交错,时光慢慢冲淡了脱离大山的快乐,孤寂时、烦心时,心里自然而然地会回到那座大山,想念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朴素的情感。
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也许人在寂寞烦心的时候,回到记忆的起点,找到亲情的温暖,才有再次上路的勇气。“山上,漫山遍野的洋槐树,白色的洋槐花随风飘落,洋槐花的清香扑鼻而来,小孩儿在树上、树下来回的折腾”,想起这些,倚窗而立的林园有些心酸,等这段时间忙完,得回去转转,得歇歇了,林园心里想着。
90年代初,是物质稍有改善、但依旧匮乏的时代,那时的超市还叫代销点。也正是那个时代,能有汽水喝,能有香肠吃,方便面吃完能舔下塑料包装上的调味料末末,是令小伙伴向往的幸福。林园家就开了一个代销点,代销点毗邻一个军营而建,军营在山脚下,但是距离村庄还有四五里的路程。除了在代销点帮大人看门,林园和姐姐的乐趣便都在那片山上,山上有放牧的牛羊、有狂奔的野兔野鸡,也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小鸟,有橡子(一种小灌木的果实)可以采了卖钱,有茅草根、小野葱可以吃,也有今天要说的洋槐树、洋槐花。
那年,林园五岁,姐姐十一岁。“姐,你回来了。。。”正在代销点前侍弄小石子的林园看到百米外放学回来的姐姐,顾不得擦擦快要留到嘴边的鼻涕,飞奔着向姐姐跑去。“明儿姐过星期六,去摘洋槐花吧,艳红领着她弟,我领着你”林园姐姐说。林园用袖口擦擦鼻涕,使劲点点头。五岁的小孩,姐姐说什么都是点头的,当然除了被姐姐揍的时候。
“走吧,上山去吧,去晚了洋槐花都叫人家捋没有了”周六上午10点多时,艳红带着弟弟从村庄来到代销点,大声地叫着林园姐姐。“好,叫你早点起,你不早点起,吃饭还慢”,林园姐姐嘟囔着弟弟,让弟弟放下碗,到门外和艳红姐弟俩汇合,蹦蹦跳跳着上山。
“我在树上往下扔洋槐枝,你只管捋,咱俩跟艳红她俩比比,得比她们弄的多”,姐姐悄悄地在林园耳边叮嘱。“嗯。。。”林园又是使劲地点点头。两个姐姐在树上折洋槐枝,两个弟弟在树下捋洋槐花,四个人都还时不时的吃几朵花儿。很快,四个人手上都多了些长短不一的小伤口,被洋槐树的刺刺伤了。“姐,我不想捋了,手可疼,咱回家吧”,林园感觉手热辣辣的,不想干了。“那会中,你赶紧弄,我刚才给你说的啥,要是输了,回家揍你”,林园威胁弟弟。林园听到“揍”字,又乖乖的拿起了洋槐花,几次想把洋槐花扔的远远地,但终究是不敢反抗,含着眼泪又捋了起来。玩着闹着,过了半个小时,林园姐姐、艳红都从树上跳了下来,两人帮助两个弟弟,把剩余的洋槐花摘下来,两姐弟各自摘了一大包洋槐花。“姐,手可疼”,林园把手举到姐姐面前嘟囔着。“来,艳红,我偷偷拿了我爸几枝烟,把烟叶摁手上,就不疼了”,林园姐姐把口袋里的几支烟拿出,搓出烟叶,每人分了一些,都往伤口上使劲的搓。也不知道听哪个大人说的,流血了摁点烟叶,能止疼,摁上烟叶,似乎真的没那么疼了,四个人忘记了疼痛,一人提了一小包洋槐花,像提着战利品,兴高采烈地追着、跑着,到达山下,各自回家。
“姐,明儿我还想上山玩儿”,“你不怕疼了,刚才你叫你捋洋槐花,我都看见你哭了,胆小鬼”,“那咱们不要洋槐花了,去看看兔子夹夹到兔子没有”,“我给你说过,冬天才能夹到,现在可没有,明儿去山上刨点花生吃,我都不想带你,弄啥都慢里很”,“姐,我明儿走快点”……夕阳西下,一高一低两个背影,拉着手向代销点走去。
有些记忆,会记一生。多少年来,对于这个摘洋槐花的场景,林园时常会记起。“姐,小时候你让我捋洋槐花,我要是不捋,你真揍我,还是吓唬我,”在一次家庭聚会中,林园这样问姐姐,“咋不打,不勤快,肯定得狠狠打一顿”,姐姐毫不犹豫地说。“那小时候,咱妈打你,我劝你别哭,你咋还在没人的地方揍我”林园又问,“那估计是想揍你出出气,这倒是姐的不对,今儿这饭我请客,希望你以后别再提这个事了”,家庭聚会上笑声四起,其乐融融。
又是一年洋槐花飘香的季节,林园一家、姐姐一家相约,回到故乡的那片山,还是那座山,还是那些树,还是记忆中久违的洋槐花香,林园感到无比的畅快。明天,又是繁忙的一周,但是故乡在,记忆在,家人在,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