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的童年味道》
小时候,有很多期待,二月二就是其中一个。
一年被孩子们自发的分成了几个大小不等的节点。从春节开始,下一个是二月二,再下一个是端午节,然后是大节点暑假,暑假开学后就盼着中秋节,再然后就是另一个大节点——寒假,当然寒假里有一个最大的彩头,那就是新年。
那时候没有清明节,也没有劳动节,国庆节的印象也不够深,虽然也知道它们的存在,却好像从未单独过过,至于什么味道、什么感觉,当然说不上,更不要说什么记忆了。
过完年后,对于还是孩子的我们而言,下一个节点就是盼望着过二月二了。二月二是个重要的节点,对于我这个年龄的人来说,那简直不啻于端午节和中秋节。
至于元宵节,由于还没开学,况且还在年味中,所以对元宵节期盼的热情并不高涨,毕竟过完元宵节就要开学,这对于贪玩的孩子们来说,是要命的。
孩子们的盼望有两点,一个是吃,一个是玩,如果又有吃又有玩,对于他们来说,那肯定就是神仙的日子。
二月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龙抬头,大意就是节气到了雨水,希望各位龙王以后及时行雨,以期获得好的收成,大抵如此云云。
在鲁西平原那片土地上,流行着一种风俗,每逢二月二要炒一种用盐水泡过的黄豆,或者是炒一种加入了糖精的面蛋蛋,来给孩子们吃。
这才是孩子们盼望过这个节的最大理由。
具体的做法我记不清了,大致的流程是先用淡盐水泡黄豆,咸淡以个人的口感为准,泡的时间大概是一到两天,等黄豆膨大了,从盐水中捞出进行晾晒,直至黄豆半风干,然后在铁砂锅里放进这片土地上特有的细沙土,加热后与黄豆同炒,直到黄豆散发出一种特有香气,说明已经可以出锅了,把黄豆和细沙倒进铁质的筛子(筛孔以漏不下黄豆为准)里让它们分离,再进行简单的晾晒降温,至黄豆不烫嘴,就可以直接食用了。此时的炒黄豆吃起来又香又脆,黄橙橙的黄豆夹杂着一丝丝的咸,不过那种口感,却是恰到好处。(当然真实的做法也许比这要复杂的多,譬如细沙要挑选未受到污染的,还要筛净杂质、进行晾晒等等)。
孩子们早已经按捺不住,受不了口中馋虫的诱惑,在降温的炒黄豆还烫手的时候,就偷偷的抓一把放进衣服的口袋里,小手却已经烫的通红,此时的小孩子都比以往坚强,从未听到那个小孩子挨了烫喊疼。
大人看在眼里却是心疼不已,一边吵吵着驱赶孩子,一边又抓起一把,用嘴巴不停的吹气,等感觉不是很烫了,随后放进孩子的口袋,当然也不忘放到自己嘴巴里尝尝,边品咂边回味:“好像比去年好吃。”或者其他对比的话语,譬如火候不到,或者咸了,或者黄豆比去年的实诚,或者黏上了沙子牙碜等等,诸如此类。
孩子们管不了那么多,早一溜烟的跑出去炫耀了。
各家有各家的口味,有些人家做的不是炒黄豆,而是一种炒面蛋蛋。面是用发酵后的面,当然,在和面之前,会加入鸡蛋,再根据口味加入一种糖精,这样吃起来口感偏甜一些,更能获得孩子们的喜爱。面蛋蛋做起来要比炒黄豆费事一些。等面发酵好了,捻成和筷子粗细差不多的长条,用刀切成玉米粒或者花生米大小的面蛋蛋,再进行晾晒,以在炒制的过程中不黏上沙土为准,至于后面的环节就和炒制黄豆的流程差不多。
街上已经有许多小孩子,对口袋鼓鼓囊囊的孩子们来说,他们可以相互交换,譬如用炒黄豆换取炒面蛋蛋,或者用炒面蛋蛋换取炒黄豆。在交换的过程,双方都有了新的收获,品尝到了不同的口味,也收获了因分享带来的友谊。
当然也会有些人家既不炒黄豆也不炒面蛋蛋,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有,有些是大人没空,有些是家庭条件不允许,总之,在这件事上,对于孩子们来说就有了对比。
那些口袋鼓鼓囊囊的孩子,在其他孩子们面前有了自豪的资本,越是在有其他小朋友的场合越会看似不经意的掏出一颗,而且还故意的嘎嘣嘎嘣嚼出声音,一边又自顾自的说:“真好吃啊。”
而那些口袋瘪瘪的孩子,眼睛不曾离开那些鼓鼓囊囊的口袋半分钟,嘴巴也会跟着嚼,但毕竟嘴里什么也没有,对真正是什么味道的演技装是装不出来的。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吃,这对于幼小孩子的心灵而言,是一种伤害,确实很是残忍。
这个时候很是考验一个孩子的人品和家教。
那些懂得与人分享的孩子,会主动把自己口袋里的东西分给口袋瘪瘪的孩子。当然,东西分出去了,对于分享的孩子来说,收获的远远大于分出去的那点点炒黄豆或者炒面蛋蛋。被分享的孩子会紧紧的跟随着分给他东西的孩子,并且以绝对的忠诚维护着这份被尊重的情感,这种记忆会伴随孩子很久。
那些不分给别的小朋友的孩子,也会有口袋瘪瘪的孩子跟着,但跟一段时间后感觉没有什么希望,也就再也不跟了,小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但不懂得分享的孩子却在别的孩子心里种下了一种排斥和隔阂,这却是很难愈合的一种分层,慢慢的自己就成了被孤立的对象。
很多年过去了,记忆中的二月二还剩下一个理发的风俗跟着一起过,但对于二月二的味道,却永远记忆犹新,不知道现在的孩子是否知道有种美食叫做二月二的炒黄豆或者炒面蛋蛋。
——范家松2020.0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