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弄人,离婚10年后,我因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不得不再次来到前夫曾工作的地方。
在此期间,我确定自己不会触目伤怀,我相信自己是已经疗好伤、披好铠甲、刀枪不入的勇士。我甚至以为,今天有比悲伤重要很多倍的使命。所以,兴致冲冲的状态,我前往前夫曾工作的地方。
早春的阳光,还透着昔日的余温。10年前我们曾千万次并肩走过的那条水泥路,静静地在脚下延伸。偶尔,有黑色的小轿车“嘀嘀”着,从侧面的小路拐着弯,又渐行渐远地无声消失。
路的制高点,还是那片整齐的教学楼。那里因为传来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显得格外有生机。普通话标准、声音甜美的女教师抑扬顿挫地讲课,其他班上体育课的孩子,相互追赶着跑出来,又欢笑着跑远。
一切,和前夫在那里工作的时候一样。只是,美术课上不再有他年轻的身影,绿化园不再有他自大却满是斗志的“请爱护花草树木”的手写毛笔字提示牌。
心,突然被这些普通的一幕一幕轻轻地撕裂。葱郁的绿草坪还在,他不在。崭新的宣传橱窗还在,他不在。落寞的二楼,朝马路半掩着的方格窗还在,他不在。隔壁办公室,爱梳龟背头的阿辉还在,他不在。同办公室,活泼开朗的小敏还在,他不在。
这熟悉的环境里,除了他以外的一切,都还在,只有他不在。
当初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他不是说好的要追求梦想吗?不是说好了我要支持他的梦想吗?我们不是说好了十年之约吗?为什么赢了七年之痒,却败给了十年之约?为什么赢了青春的蹉跎岁月,却败给了中年的门庭若市?
因为有比悲伤更重要的使命,我在双眼朦胧中掏出手机。
说好的,一切都已经过去;说好的,要坚强地大笑!怎么能败在这区区一个小心情里?我颤抖着拨打一串数字。
简单的一串号码,却抽空了我周身所有的力气。不是想追忆,是这些年,他欠我一个解释。是这些年,假装优雅转身,实际上我总是被“辜负”这个词日夜煎熬。
没有女人真的可以在小三面前大度,没有女人心甘情愿将自己苦心经营的家交给对手,没有女人对于掠夺者可以忍气吞声,没有受过伤的女人不懂那种苦楚。
这些年,那些看似平静的日子,一不小心剥开阴暗,所有的伤害瞬间挥之不去。
找一条偏僻的岔路,背对着阳光,捡一根细小的枯树枝,蹲在地上抱紧自己,在雨后初晴的黑土上,重复画一个“I”。
“喂,你好!”“喂,你好,哪位?”电话那端,前夫的同事礼貌地发问。
“我,我,我是刘小双。”“喂,你好,哪位?请大声点好吗?”“我,我是刘,刘……”忍住不哭,声音却开始堵住喉咙。
“哦,哦,西哥,西哥……”“对,你好,我是阿西,西哥的前妻……”
“哦……”同事拖着长长的尾音,仿佛恍然大悟,又仿佛大吃一惊。
前夫的同事还是和以前一样,对我非常友善,交流非常中肯,所有的使命顺利完成。在按下电话的一瞬间,我再一次泪流满面。
悲,不是因为伤。伤,早已经成为过去。今天如此这般不堪一击,想必是因为这些年,心里除了伤口,一直还有条裂缝吧?如果真有伤口,为什么总是不能痊愈?到底是什么让人瞬间泪奔?我想,一定是伤口的周遭一直掩盖着一道疮疤。
它直指心脏,裂变成黑洞。它与爱无关,却与痛密密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