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碑(二十二)

“我懂个屁?要是谁挑头,我当个下手还差不多”,老神仙听了李根儿的话,显然不同意负责烤烟坊的事情。

“那你说,村里谁还能种出你这样的烤烟?”李根儿抽着老神仙的烤烟,不急不躁,笑眯眯地说。

看见老头不说话,李根儿拍着胸脯保证,只要烤烟坊正规了,就让老神仙退休,绝不难为他。

老神仙是谁,村里最智慧的人,他要出马谁还敢拧刺儿。李根儿也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只要老神仙把烤烟坊弄正规了,他当然不会让好人家太劳累,毕竟村里青壮劳力多的是。

“我试货着干一下,要不行你马上换人”,其实在老神仙心里,也有他的小九九——要是能搞出个名堂,也算不枉众人叫他一会“老神仙”。

“那这阵儿咱该干些甚?”李根儿放下烟锅,就和老神仙一五一十地谋算开来。商量了一顿,决定先定人,按照老神仙的意见,进烤烟坊的人要满足两个条件:一个是勤快壮实,另一个是会抽烟。勤快壮实的条件李根儿完全同意,可会抽烟他就不太同意了。

“就像酿酒不喝酒一样,你能尝出好酒瞎酒来?种烟是个技术活,尤其是烤烟,只有喜欢烟懂烟的人才能烤出金黄金黄的烟来”,见李根儿还要争辩,老神仙一挥手:“让我管就得我做主”。

李根儿摸摸头笑笑说“同意”。他没想到老神仙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虽然他嘴里让步了,心里却暗自窃喜。但是这种喜悦他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他知道老神仙比老狐狸还精,自己表现得太浅薄了会让老神仙笑话。

定好人员,李根儿第二天就跟着老神仙打下手。每到一家,老神仙三言两语就把话说得透亮:烤烟苦不重,还能免费学一把好技术。村民一听这话,谁不想去?有些人还说情让家里多去一个人呢。有些修路队员眼红完罐头厂又开始眼红烤烟坊了,三番五次央告老神仙把他们收进来。

“修路队暂时不动”,李根儿回答老神仙也挺干脆。他知道没有规矩甚都干不成,所以在这件事儿上没有做丝毫妥协。看见老神仙说话都不顶事,修路队尽管有人埋怨,但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和波动。当然,之所以修路队保持稳定,李根儿知道有一个重要原因:愿意修路的都是村里有责任能吃苦能吃亏的人。

烤烟坊开张了,十八个人跟着老神仙,选烟种,盖厂房,选土地,育烟苗。就像招呼娃娃一样,眼看着到了第一棚烤烟出炉的时候。

“李根儿,明儿早上10点到烤烟坊,第一窝烟要出哩”,听见老神仙这话,李根儿喜得忙忙答应。尽管他把一切都交给了老神仙,可他还是由不得担心:万一搞砸了那可不好办。

烤烟是个技术活,从选种,育苗,栽植,收获,烘烤,一年只能有一个轮回,哪一环节失误了都会影响烤烟的质量。今年风调雨顺,烤烟收获时老天赏了几个大晴天,让这些嫩里带黄的大叶子丰满而纯正。闻着浓浓淡淡随风飘起的烟草味,众人都认为没道理不收获上等的好烟,所以尽管烟叶还没有出烟房,众人都好像看到了金黄金黄的烤烟呈现在眼跟前。

老神仙烟种得好,众人都晓得。可他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地淘换还行,像动不动几十亩的烟他还真没有招呼过,好不容易今年烟叶丰收了,只要这最后的烤烟关过了就能好好喝两口,然后美美睡一觉了。自从开始烤烟,老神仙起鸡叫睡半夜,累得站着站着就睡着了。

种烟就像老鼠拖木锨——大头在后边,最后一步的烤烟才是关键。就像做菜,放多少盐,加几粒花椒全是手上的硬功夫一样,烤烟全凭多年积累的经验,全凭对烟叶的成熟度、含水率的精确把握。尽管老神仙不懂什么叫成熟度和含水率,但是他抚育了一辈子的烟叶,有一套自己的办法或者叫技术也不为过。

早上的阳光不强,因为已经到了后秋时节,但圪蹴在烤烟坊大门口的老神仙还是觉得有点燥热,他不由得把土布夹袄的领口向两边扯了扯,好透透气儿。自己种的烟不错,但是像烤烟坊这么大规模他还真没有弄过。就像一个好学生,尽管平时学习好得没话说,但在发卷子那一刻还是禁不住一阵儿一阵儿紧张。

人在紧张的时候最希望有人陪着,啦啦话,就是干坐着也行。对好神仙来说,最希望李根儿站在跟前。有李根儿在,就是一句话都不说,他也心里有底。

“这怂娃娃,还不来?!”老神仙望着烤烟坊下面的那条花了几天时间才修好的架子车路咯叨叨地说,稀稀疏疏几根山羊胡子随着嘴部颤巍巍抖动。

“来了,来了。”和老神仙一样,烤烟坊所有人都在眼巴巴等待着李根儿的到来。村里第一个烤烟坊就要出烟了,需要重要点的人到现场,才显得有点排场,儿李根儿就是村里最重要的人物。

“今年天气没有捣蛋,让咱顺顺利利把烟叶收回来了”,老神仙把烟锅递给李根儿,让李根儿再次享用村里最好的旱烟。

李根儿接过烟锅,熟练地点燃。老神仙的旱烟有一股人抽过难以割舍的后劲儿,就像吃过红烧肉留下的略带腥味的余味。在李根儿看来,老神仙这个看似轻轻的一个动作传递出了这样一句话——老神仙就是村里的种烟能能。

“快10点了?!”李根儿像是给老神仙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老神仙站起身来,挥一挥手“出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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