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寄居蟹
昨晚那男人走的很匆忙。
一开始,他送走了和他接吻的女人,随后又把纸放回桌面正中。这回他总算动笔了。我期待地把脑袋伸到上方观看,只见他迟疑地按下笔尖,跟着一笔划出,黑色的墨水直接跃过半面纸险些划到桌上去。还好他及时回笔,但用力之大又让我担心会划破纸面。紧接着他手一挥,笔尖再次飞了出去,又再收回,一来一去,在纸上不断留下之字型的乱符。
这是要写什么呢?在我看来这和小朋友胡乱瞎画没有两样,真是个怪人!
后来他手机响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接起电话,没说几句便皱紧了两道浓眉,起身匆匆离去。
一切和我无关。我“睡去”,我又醒来,这是新的一夜了。
这一夜包厢里来了两个带着孩子的女客,她们絮絮叨叨地聊天,两个孩子一会儿站到沙发上,一会儿又趴在地上,不时尖声叫嚷,吵得我心烦意乱。
啊!求那两个妈妈管一管他们吧!我内心哀嚎着,很希望有人能让他们安静点。于是我把头伸到墙外,企盼能看到服务生上来。很可惜,没等来有可能维持秩序的人,两个孩子倒钻在桌下闹了起来,开始抢夺他们发现的一个小东西。我把头伸近去看,哎,这不是个笔套吗?啊,是昨天那人的笔套吧!
一个孩子妈妈发现后从孩子手里一把抢过,利落地往垃圾篓里一扔。那孩子不死心地去扒垃圾篓,结果被他妈妈打了两下手心,顿时大哭起来。
我终于无法忍受地溜去了一楼,在窗边看大狗。今天外面风很大,我不敢出去摸它,怕自己会被吹走。我曾经不知死活地在大风天出过门,结果比以前在梦里奔跑的感觉还要糟糕,不仅使尽力气仍迈不开又软又沉的双腿,而且还掌控不好方向,被风吹得东摇西摆进一步退三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那两个女客带着孩子出了门。我松一口气,直接往上一窜钻过楼层回到房间。回去后发现在沙发上,那个黑色的笔套泛着金属光泽,正醒目地躺在那儿。
我百无聊赖地去摸那个笔套,摸着摸着,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我居然从它身上感觉到了金属的坚硬感。哎,这是续大狗之后第二样我能感觉的东西了!
我开心地对它呵气,看会不会让它蒙上一层雾气,然而没有。我又把手指伸进笔套里,想试试能不能蹭上一点儿墨水。我的手指就像软绵绵的橡皮泥一样拉得又细长长,伸进笔套里完全没有问题。
随着手指不断深入,我渐渐诧异起来。我整只手都进入了笔套,却没有从笔套那头冒出来?我没能穿过笔套!我如同探险般继续往里放入我的手腕、小臂。小小的笔套裹住了我半条胳膊,我确实能感觉到它“框”住了我,但又觉得还能往里放。
最后,我整个人都进入了笔套。不是,不是“人”,是我,它把整个儿我都装进去了,我就像一只寄居蟹似的蜷在里面,震惊之余又感到十分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