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君一眼认出她就是那晚巷子里说他“摸胸”的那个女生。
女生一愣,没说话,走开了。季小君也没说什么,径直走进里屋。
掀开门帘,房间杂乱地摆放着各种农具,马严躺在一个铺着稻草的铺板上,那是临时搭起的床铺。
二郎神看到进了的季小君,又“汪汪汪”叫了起来,转着圈,很焦急,像是在向季小君求救。
“马块儿,马块儿,你醒醒......”季小君叫着马严的名字,摇着他的肩膀,并时不时拍着他的脸。一身酒气的马块儿毫无反应。
“大姐,倒杯茶过来!”季小君对站在屋门口的女人发话道,语气充满命令。
李星河和王顿此时也赶了过来,掀开里屋门帘。转身去倒水的女人见又进来两个少年,没有感到奇怪。
“马块儿啥情况?” 李星河问道。
“像是喝醉了!”季小君说。
“就这酒量还一直在我面前吹?”李星河此刻的语气并不好笑。
季小君没理李星河,冲着门外喊道:“大姐,茶,快点!”
“来了,来了。”门外是加快步伐到脚步声。
季小君把马严扶了起来,给他喂茶水。试了几次,茶水都是顺着马严的嘴角流了出来喂不进去。季小君心头一紧,二郎神也“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我劝了他们,可他们不听。”女人见躺在铺上的马严牙关紧闭,说道。
一直没说话的王顿,拍了下季小君,然后撩帘走了出去。堂屋的几个人保持原样,依旧东倒西歪,时不时发出鼾声。
“表哥,表哥你醒醒。”王顿来到杜军身边,摇晃着他的肩膀唤着名字。杜军没回应,把脑袋歪向另一边。
季小君走了过来,上去就是“啪啪”两个耳光,“你给马块儿灌了多少酒?”
杜军嗷嗷地怪叫了两声,又挥了挥胳膊,仍旧没有睁眼,就听嘴里嘟噜道:“狗日,想蒙我,没那么容易!”
突然来这么一句,大家很诧异,季小君赶紧追问道:“谁蒙你,蒙你什么?”
“我看着你喝,操!”杜君又蹦出一句,没头没尾。舌头在嘴里打着转,每一个字都能听清,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季小君不再管杜军,说道,
“不能再耽误了,得送马严去医院!”
“这儿没医院,只有一个卫生所。”
“卫生所在哪儿?”
“离这儿两三里地。”
“你带下路!”
“我家有平板车。”
30分钟后,大家用平板车把马严送到了最近的卫生所。
“大河,你和墩子在卫生所照看马严。”季小君吩咐道。“我去往城里打个电话。”季小君对马严的情况不放心。
“打电话得去变电所。”女人听说季小君说要打电话,忙说道。
“变电所在哪儿?”
“离这里两里地....”
走出了卫生所,女人带着沉默不语的季小君朝变电所的方向赶去。
马严很少喝醉,今天喝成这样定有蹊跷。
马严很少喝醉倒不是因为他酒量大,而是他嘴能说。号称自己酒量一斤,认识他的人都知道,那是瞎吹。
不过,他自己酒量不大,倒是经常能把别人灌醉,因为他跟他爸有同一个毛病,就是在酒桌上能“搅酒”,喝酒时说辞一套一套,天花乱坠,虚的实的,真的假的,一套下来,别人已经干了好几杯,自己还在“小抿一口”再“小酌一杯”。然后再编出大道理来包装自己喝酒耍赖的事实。
李星河就吃过他的亏,本来想看马严笑话,结果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
女人见季小君一路沉默不语,也不知道什么来路,于是凑了上去,轻声轻气地问道:
“小兄弟,你们是小个子的什么人啊?”
“我是他哥,另外两个是他同学。”季小君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们俩这个头...?”女人用手比了一个高,一个低的手势,表示怀疑。
季小君知道她不信,本想说,武松和武大还一个妈生的呢?不过一想,“你爱信不信,不是他亲戚你就不怕了是么?”没接她话茬,转而问道:
“我弟是怎么喝成这样的?”
“我可劝了他们,可他们就是不听啊。”一听季小君提到马严,女人脸色马上变了,赶紧替自己辩护。
季小君脸色凝重,没有吭声,女人接着说道:“都是那个杜军,拼命灌那个小个子。”女人很害怕把自己扯进去,担心季小君这个亲戚向她兴师问罪,想尽快撇清与马严醉酒入院的干系。
这个女人就是癞子的姐姐。从她口中,季小君大概拼凑出今天发生了什么。而有些事情,季小君可能再也没法弄清。
今天杜军来到霍河村就是准备把二郎神送走,一同带来买主相狗。二郎神这种血统纯正的狼狗在外面非常抢手。
本来癞子想牵着二郎神去巴结范瘸子,结果落空。范瘸子其实只想借狼狗配个种,并没想占为己有。何况同住在巴掌大个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背着把别人的狗拐过来太招眼,不现实,而且这种狼狗很难再养熟。
癞子偷鸡摸狗惯了,抱着贼不走空的想法,自作主张,干脆把狗留下,打算卖个好价钱。狗既然弄来了,就不会再送回去了,这一点跟杜军的想法一致,只是一个为了钱,一个就为了解恨。但是马严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癞子给马严的说法是把二郎神“借”过来用用。
二郎神被马严带走也纯属阴差阳错,他压根儿都没想过要把二郎神弄走,只是好巧不巧,李星辰带着二郎神出来玩儿,马严也恰巧在附近,二郎神可能嗅到了马严的味道,就晃晃悠悠跑去找马严,然后很自然地跟着马严走了。
以前经常会这样,偶遇二郎神,然后一起出去瞎溜达。就像出门碰到同班同学,一聊都闲着没事儿,于是一拍即合,一起出去瞎逛。
马严也很久没跟二郎神玩儿了,也想带着它逛逛,就像从前一样。所以,确切的说是二郎神找上了马严,而不是马严找上了二郎神。只是他不知道二郎神是跟李星辰出来的,也就没打招呼。
见到马严牵着狗,癞子起了贼心,给马严说,正好有个兄弟想配狗,给钱的,要不顺便牵去看看。二郎神就这样被送到了家住城郊的三角眼家里,一关就是几天,说是要等朋友把母狗弄过来。二郎神就这样被留下了。
这么一来,马严就有些说不清了,特别是退学以后自己和癞子这种人混到了一起,还有季小君和李星河被癞子下套,亏着心的马严,进退两难,最终还是没有主动去找李星河和季小君,连家也没怎么回了,怕遇见,也怕圆不回来。癞子也就有了空子可钻。
无巧不成书,被二郎神教训过的杜军这时也对二郎神起了歹心,找到癞子,问他能不能搞到一条叫二郎神的狼狗。癞子说,二郎神已经搞到手了。没人知道杜军和癞子是怎么认识的,可能有种相遇叫做臭味相投吧。
为了减少麻烦,马严只有带着二郎神跟着癞子来到了霍河村,走一步看一步。毕竟越少人认识他们越好。
到了陌生处,马严不想再把二郎神关着,想拴着。但他们还是执意要把二郎神关着。因为一是怕二郎神跑了,二是怕二郎神的暴脾气。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马严尽量不让二郎神受委屈,只要能弄到肉,就一定给二郎神多吃。这样才不亏欠二郎神,日后也好跟李星河交代。
结果配狗的没来,买狗的人来了。
看着杜军领过来的人围着笼子打听着二郎神的年龄,然后对二郎神一阵评头论足,而且大多是在挑二郎神的毛病,马严感觉有些不对。那人挑毛病的架势,太像小时候跟妈上街买东西,跟别人讨价还价时的情景。
吃午饭前,杜军拿来一个纸包递给马严:”一会儿把这个给二郎神吃了!”
马严捏了捏,软软的像面粉一样的东西,心里一沉,但没有说什么,还陪着笑脸说:“没问题,交给我杜哥!”
马严当然不会给二郎神吃这药面儿,而且在心里做了决定,要尽快放了二郎神。
饭刚开始吃没一会儿,马严说要上个茅房。刚起身,还没走出堂屋,突然一个黑影从后院冲了出来,把马严扑倒在地,大家还没反应过来,黑影已冲出了房门,快如疾风。
爬起来后,马严马上去追二郎神,结果当然是空手而归。
这一切自然是马严安排好的,偷开了二郎神的笼子,对好了暗号。包括让二郎神扑倒自己,都是精心设计的,为自己放走二郎神有一个开脱的理由:二郎神是自己跑的,跑前还不忘报复这个背信弃义的人类朋友。
不过这场戏没能瞒过杜军的眼睛。
他当然不知二郎神扑马严是他们之间玩了很多年的游戏。但是二郎神早不跑,晚不跑,偏偏今天要送他走的时候跑,这就太过巧合。
能追回二郎神的人不诚心追,想追二郎神的人没胆追。杜军就开始在酒桌上惩治马严,一杯一杯的劝酒,轮番灌马严。马严也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们都喝倒了,也就没人去追二郎神了。”结果就看到了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马严。
变电所到了,季小君拨通了妈妈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听:
“您好,我是韩芸的儿子,麻烦找下韩芸。”
“韩工出去了!”
“您知道她去哪儿了么?”
“去了人民医院,有个同事昏倒了。”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
“那您能帮我查下后勤部电话么?”
“稍等一下....5642。”
“谢谢您!对了,我能知道我妈去医院,是哪个同事昏倒了么?”
“方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