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片树林还流传一个“背孩子”的故事。
传言有些重男轻女的父母,会把女婴遗弃在树林,还有人把堕胎的死婴也扔在此处。结果这些孩子的鬼魂就会伺机趴到过路人的背上,让他们把自己背回去。如果背出去还是找不到家,晚上还会托梦,转告他们父母过来接,如果一直没接走,把鬼魂带回来的人就会背锅,走厄运。故事真真假假,情节恐怖,不亚于小时候去乡下亲戚家听人讲野人抓小孩吃的故事。
刚开始孩子们听到这个故事也害怕,后来是又害怕又好奇,当好奇心如猫爪挠心那么难受时,就开始互相怂恿、拱火,相约壮着胆子去一看究竟,满足那必须满足的好奇心。
季小君、李星河和马严也去过。白天行走其中,生长在灌木丛中的各种落叶乔木及高大的松柏几乎完全挡住了太阳的光线,即使有零星稀疏的阳光洒落进来,也没有减少阴森的感觉。不过没有谁愿意先认怂,被颜面绑架,大家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深入。结果,转了一大圈,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弃婴,死婴。只有到处散落的生活垃圾,工业废料,人类方便后留下的粪便,还有他们还不认识的橡胶避孕套。没找到任何关于遗弃孩子传言的一点痕迹,大有上当的感觉,从此对这片树林失去了兴趣。
这里小鬼儿出没是假,坏人行凶到是真。
树林不被人察觉的环境,遍布的隐秘的角落,给坏人提供了很多便利条件,有了很多可乘之机。而脏乱差的环境,杂乱无序的感觉往往给人一种无需规则和法外之地的错觉,更容易让人心生歹意。接近年关,厂工会给每家发放关于《欢度春节做好安全防范的通知》,呼吁对最近在小树林附近发生的几起抢劫案件提高警惕,注意安全。
李星河和马严也知道最近树林有抢劫的事儿。
据说一对小情侣钻小树林,结果钻到了流氓的手上。如果只劫财不劫色,估计小情侣也忍了,毕竟他们跑到那种地方也不是做什么光彩的事儿。不得已才报的警,据说流氓有好几拨。
“上下夜班,让你姐夫每天接送你姐不就得了。”马严露出坏笑,吸了吸鼻子,说道。马严找季小君玩儿的时候,碰到过累得呼哧带喘的郭亮正往他们家送蜂窝煤。
“求人不如求己。”季小君没理会马严。
“你这不还是求人来了。”李星河把喝完的易拉罐扔在地上,然后抬脚对着易拉罐啪啪两脚,看着被踩扁成一个盖子似的易拉罐,一副满足的样子。
“二郎神可比人靠谱。”季小君说道,表情意味深长。
马严见季小君露出老学究的口气,表示不屑,马上转了风向,说道:“要不给二郎神也找一条母的?”说完露出一张赖皮的面容。
“那就也给他找个屁股蛋子白的。”李星河接话道。
“哈哈哈....”马严一口气没倒过来,嘴里的啤酒喷了一地,很心疼。在李星河肩膀上给了一拳。季小君笑得东倒西歪,骂道:“你个狗日的,日后一定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三个人正热火朝天地说笑打闹着,李星辰推着自行车一路小跑,急冲冲地往这边赶来。
“咋啦?”李星河见弟弟火急火燎的样子,应该有啥事儿,问道。
“哥,你看那边几个人一直盯着咱们。”李星辰气喘吁吁地说,有些惊慌。
“是癞子他们。”李星河顺着李星辰所指的方向望去,并站了起来。
“还有范瘸子。”马严也站了起来。
“他们应该是冲着二郎神来的”。发现那几个人往这边指指点点,季小君猜测道。
“二郎神。”李星河唤了一声。趴在地上的二郎神,即刻蹲立了起来,竖起耳朵,背部黑褐色的毛也竖立了起来,进入了戒备状态。
“咱们走。”季小君道。
“嗯。”大家应声道。
刚才还东扯西拉,热火朝天的气氛,马上变得紧张起来。
李星河给二郎神套上了项圈,季小君收起地上的几个马扎,马严在旁边撑着装马扎的袋子,大家都不想被街混混贴上。
“汪汪,汪汪”。这时二郎神冲着对面突然猛吠起来,眼神凌厉。只见对面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二郎神!”李星河抬高嗓门,二郎神停止了叫声,但喉咙里还在发出低沉的嘶吼。
“别急着走啊?”癞子还是贴了上来,远远地扯着嗓门,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招呼道。不过范瘸子并没跟过来,站在原地,抽着烟,老远看着。跟着癞子一起过来的是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小青年,中等个头,麻秆身材,尖嘴猴腮,看起来面生,一对三角眼,让人生厌。那条喇叭裤穿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更像一个流氓。
“有事儿?”季小君迎了上去,一米八的个头给他挣回了不少气势。李星河和马严跟在后面,一人手里攥着一个马扎。李星辰紧紧拉着二郎神项圈上的绳锁,显然二郎神也感觉到来者不善。
“二郎神过来。”癞子喊着二郎神的名字,没正眼瞧季小君他们几个,蹲下来向二郎神示好。二郎神并不买账,它低沉的嘶吼声突然在喉咙里提高了音量,看来始终没有放松警惕,拒绝对方的示好。
“这狗叫二郎神啊,那你们几个小卵子哪一个是啸天犬啊?”癞子抬头看着他们,一阵怪笑。跟他一起过来的“三角眼”,在鼻子里长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
没等季小君几个人开口,癞子对李星河说道:“有人想买你们家狗。”
“我们家狗不卖。”用力拉着二郎神的李星辰大声说道。
“去别的地方买,我们家的狗不卖”。李星河也厉声道。
癞子咧了咧嘴,上扬着嘴角看着他们,那张坑坑洼洼的脸没有表情。癞子这个名字就是源自他这张脸,没有一块地方光溜,像是被轰炸过的敌军阵地,坑洼遍地,凹凸不平。天冷带着一顶狗屁帽子,天热的时候喜欢剔个光头,就像个劳改犯。叫他癞子当然还有他那一副街痞子的德行,初中没上完就开始在街上混,在这一片臭名远扬。20岁不到就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不过也就是典型的小混混,时不时在学校门口堵学生,讹点烟钱,欺负欺负女学生。
欺软怕硬,只敢捏软柿子。这让季小君对他这种人充满了鄙视。
“狗肯定不卖,买回去你也养不家,二郎神认生,脾气躁,我怕它会伤人。”
季小君语气平和,但警告的意味颇为明显,暗示不怕你来硬的。
癞子跟季小君有过过节。
一次癞子在校门口拦住一个初一的学生讹钱,被季小君拦了下来。那个学生是他们厂的小孩儿。癞子见挡道的也是个学生,没把季小君放到眼里,上去就要薅季小君脖领子,一米八个头的季小君直接一脚把癞子踢翻在地,赖子捂着肚子,爬起来骂骂咧咧:“你给老子等着。”
那次以后癞子一定记住了季小君,就像季小君记住了他一样。
癞子盯着季小君,道:“季小君,你挺有种啊。”三角眼马上也凑了上来,挨过揍后,今天特意带了个帮手。
李星河和马严见状,也迅速围了上来,剑拔弩张。
“汪汪汪......”二郎神顿时嗅到了火药味,狂吠起来,拉拽着绳索,前爪离地,几乎站立了起来。
“二郎神,二郎神别动。”李星辰喊道,几乎拉不住了。
癞子见占不到一点便宜,脸皮上的肉抖动着,脸色阴沉下来,僵持了几秒,点点头,又摇摇头,嘴角轻轻地抽动了几下。没把那天吃的亏找回来,显然心里很不痛快。
“老三,我们走。”癞子喊了一声,“三角眼”哼了一声,往地上啐了口吐沫,跟着癞子转身离开。
刚才还一直在远处站着的范瘸子已不见踪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癞子什么时候跟范瘸子勾搭上了?”等癞子走远了,马严问道。
“应该是范瘸子找上了癞子。”季小君说道,“癞子这种小混混,范瘸子估计不会搭理,除非范瘸子找他。”
“有几次去东门菜市场买肉,碰到过范瘸子,他还给二郎神肉吃,可能他早就在打二郎神的主意。”李星河说道。范瘸子他爸是杀猪的,在菜市场有一个肉摊。
“癞子就是个小混混,范瘸子可是进去过的。”马严担心地说。范瘸子捅死过人,差点被枪毙。
“就怕他们对二郎神玩儿阴的。”李星河也表达着自己的担心。
“没事儿,二郎神机灵着呢,没那么容易。”季小君见气氛搞得有点沉重了,安慰着大家。二郎神呜呜的低鸣着,不停地摇着尾巴,仿佛听懂了季小君的话,表示同意。
“就是,二郎神是吃肉的,又不是吃素。”马严说道。
“癞子缺德事儿做多了,一定会遭报应。”李星河咒骂着。“今天癞子的事儿不要让爸知道,听到没,星辰。”李星河嘱咐着弟弟。
“我知道。”
“还有今天带你出来飚二八大杠,也不要说漏嘴了,不然没下次了。”
“知道,又不是第一跟你出来。”李星辰应道,扔出一个像皮球,二郎神像一道闪电一样飞奔了出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