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978:诞生之18冲动
张驰邦死拉活拽的拉着尚良正回到宿舍,把袋子搁在背篓上,拴住屋门,一边烤手一边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尚良正一口气把憋了一整天的想法像竹筒倒豆子似的都撂出来。又把口袋里折叠的方方正正的信往张驰邦面前一递,闷声闷气的说:“你交给她这个。我去跟老爷子说,要是不同意我们,我这婚还就不结了。”
张驰邦捏着信,歪脑袋打量打量尚良正道:“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那我问你,要是那个冯清莲不同意嫁给你,你怎么办?这个婚你还结不结?”
“她,她不可能不同意。”
“我就问你,她要是不同意,你怎么办?”
“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这婚也不结了。我这辈子还就非冯清莲不娶了。”
张驰邦呵呵的干笑两声,说:“我的西山老爷爷,有志气。先去食堂搞些东西,就算是要回去,咱们也先得喂饱肚子。”见尚良正不为所动,他接着说,“你这突然转变,让我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你让我安静的琢磨琢磨,好好地捋捋,这事连我都一下子接受不了,何况是那个冯清莲呢!”
尚良正又站了会儿,看张驰邦咬定不吃晚饭不会跟他回去,只得无奈的出去找林大厨走后门打饭。身后的张驰邦还大言不惭的告诉他,想办法多搞几片肉,多拿几个馒头。
看尚良正一出门,张驰邦就迫不及待的拆看信纸。粗粗浏览一遍后,见尚良正还没有回来,他又仔仔细细的通读两遍,不禁哑然失笑,又很快皱紧了眉头,长长的叹息一声,盯着门外发愁该怎么劝解。
尚良正端着饭盒匆匆返回,一进屋闻到烧纸的味道,立马紧张起来,朝张驰邦追要信件。
张驰邦不紧不慢的起身,先紧紧的抓住饭盒,才慢悠悠的说:“你别激动,信是我烧的。留着就是祸害,你身边要是还有你俩的书信,也都拿出来一起烧了吧。”
尚良正气的嘴唇都在哆嗦,说不出话。
张驰邦从桌上随便捡起两个筷子,在袄襟上左右开工的蹭蹭,就插进饭盒里说:“从你领证的那天,你就已经是一个有妇之夫,也就意味着你和冯清莲就已经彻底的分开。不管后天这个婚礼举行还是不举行,有没有这个仪式,你都已经是一个已婚人士。你这会儿突然发飙,要拉着人家私奔,算怎么一回事儿?脑袋充血了吧,感情冲动了吧?先不说你这样做会给你和别人带来多大的伤害,就单单说冯清莲那汗毛眼都是空的,冰雪聪明的灵透,她看不到这将会给她带来多大痛苦和伤害?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不良影响?”
尚良正对张驰邦怒目而视,好像随时都要把他从屋子里赶出去。
“你要和冯清莲双宿双飞,没人反对。可却不是你这样意气用事。我可以帮你,给你指出一条明路,你愿不愿听。”张驰邦翻找出一块指甲盖大的肉丁,丢进嘴里,故意吧唧吧唧,又接着说: “你要想娶冯清莲,那么首要问题就是你要恢复单身。无论后天的婚你结还是不结,你都要去跟和你扯证的这个女人去把结婚证换成离婚证。这是必须要走的一步,否则的话,就算是冯清莲答应跟你在一起,你们也没办法名正言顺。当然,要实现这一步,中间会有不小的困难。第一关,老爷子敢跟你拼命。第二关,你算是坑了人家女人,大门还没出就成了寡妇,这可是一辈子的幸福。搞不好,就能成了世仇。她有没有兄弟姐妹?反正以后你小子走夜路就要多加小心了。第三关,就是这厂里厂外,人前背后,指不定要有多少人会戳着你的脊梁骨。更不用说哪些平常就瞧着你不顺眼的人会不会趁机彻底的搞臭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张驰邦绕过来,把饭盒子蹲在铁炉台上,从尚良正的口袋里掏出两个挤扁的馒头,蹲在炉边津津有味的品尝着豆腐泡熬白菜。橘红的火苗喷薄而出,烘烤的脸膛暖烘烘的。尚良正又从怀里掏出四个玉米饼子丢在桌上,转身到床边,双手抱头的躺在被子上。
“就算你能狠下心来,把这第一步走过去。可接下来呢?你能有几成把握让冯清莲跟你回心转意重修旧好。在没有二婚这码子事儿之前,你们两个勾勾搭搭分分合合,折腾也快有两三年了,不也是落得个分手的结果吗?”张驰邦吃下一个馒头,把另一个馒头穿在筷子上,架到炉火上去烤的空档,接着说,“你一直不承认你们分手的事实。如果不是你们的结合无望,当初你怎么可能一声不响的去跟另外一个女人把结婚证都领了?你不会告诉我,你领结婚证只是为了证明什么给冯清莲看,为了跟她赌气吧!要是那样,是不是就该怀疑你的人品了?”
尚良正猛地坐起来,大吼道:“可是我后悔了!”
张驰邦把烤馒头剥下一层黄脆的焦皮,又接着去烤,反问道:“你后悔有什么用?现在让你平心静气的冷静下来有点强人所难,不过你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扪心自问,你凭什么就相信冯清莲会心甘情愿的跟你冒险。她若是真的像响应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号召,真心实意的想要扎根在广大的农村新天地,那她还为什么还要削尖脑袋似的四处活动去讨要参加高考的指标。你也参加了高考,是她让你考的,还是你自愿的,你心里有数吧!你名落孙山,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就不是上学的那块料?可她是不是还在继续复习,继续努力,她要干嘛?她要干嘛?”
张驰邦喘口气,从暖瓶里倒了半缸子温水,自己喝两口,又递给尚良正,接着说道:“她是要回城市。她是要离开这里。你去私下里问问那些上山下乡的知青们,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一辈子留在农村的。我要是有能耐,我要不是有这身黑背景,我也要考大学,我也要离开这连粗粮都不敢敞开吃的穷乡僻壤。你能给她什么?你能把她从村里带出来,带到这个厂里?进了县城就算是城里人了?真是鼠目寸光!你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你知道她从前是吃着什么,玩着什么,穿着什么长大的吗?人家是真正的城里人,人家见识过大场面,知道什么是好的,也清楚自己的追求是什么。”
尚良正把半缸子水咕哒咕哒的喝干净,重重的摔在桌面上。张驰邦的话不是没道理,他也不是不明白,更不是没有翻来覆去的想过。一切就如同他刚才吼出的那句话——我后悔了。他就是在跟自己较劲。千错万错,都已经承认是自己的错了,还不让我后悔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冯清莲答应了跟你。你们两个喜结连理,成双配对了,你们在一起就真的能够幸福吗?假设后天你娶回去的媳妇就是冯清莲,就算你家老爷子也低了头认了怂,承认你们的婚事,就算那个傻娘们儿就是看上了你们家那份礼金贪了彩礼,昧着良心也不追究你了。你能说服的了冯清莲放弃高考,不去追逐她的大学梦想?你能够在这城里给她找一份像样的工作,彻底离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的苦日子?你有什么资本去实现她哪些风花雪月的不真实的梦想?记住,她不是丁俏伶。”
张驰邦又塞进两个玉米饼子,打着饱嗝才住了嘴,拍拍鼓涨涨的肚皮,故意嬉皮笑脸的问:“能让让地方,我先躺会儿吗?这吃的有点顶!”
尚良正站起身,抓起桌上的几根筷子,哗的一把就丢到墙角,吼道:“现在就回去,问清楚冯清莲。不用你在这儿长篇大论,她要还是不同意,我就死心了。”
张驰邦横身拦住他,指着尚良正的鼻子愤愤的说:“我的西山老爷爷,合着我说半天都白说了?”
尚良正伸手拨开他,惨白的面庞上挂着冰霜,眼睛里雾蒙蒙的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张驰邦有些害怕,若是直接拽住他,会不会逼迫的他动了手。可是不拽住他,让他就这样冲动的出了门,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不堪设想。
“行,我陪你去!”张驰邦咬着后槽牙低吼道,“可我问你一句话。你在这里说清楚了,我就跟你去。”
尚良正直勾勾的盯住他。
张驰邦迎住他的目光,两人就像两只斗鸡般死死地盯着对方,剑拔弩张。张驰邦完全是一副舍命陪君子,豁出去性命,一直盯得尚良正主动避开他的目光,才一字一顿的说:“后天你就要结婚了。冯清莲这段时间主动联系过你吗?联系过吗?你对天发誓,她有没有提起过要你不娶别人,要你一直等着她?”
尚良正木然转身站到门口,望一眼外面漆黑的夜,突然就动起来,一把扯开门,冲到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