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老母亲一个电话,我立即驱车赶往娘家。刚拐过村口,老远就瞥见父亲已经站在门口的梯子上了,父亲一定又是村里最早挂灯笼的了。
“叔,这么早就开始挂灯笼了。”邻居李哥笑着说。
“挂灯笼就要赶个早。俗话说:大红灯笼高高挂,吉祥如意照四方。灯火长明诸事顺,家庭和睦乐融融。”父亲虽说已年逾古稀,说起话来总还不失当年风采。
记忆中春节挂灯笼便是父亲家里的头等大事,每年不等四叔开口,父亲总会提早准备好灯笼。那时我们住的还是老式土房,我们和四叔住一个院子,也没有如今这么高大上的门楼。一个木栅栏的小门,围墙也都是方土块砌成的。但父亲总会想到办法,在木门框上订两个大钉子,再用细铁丝将一节竹竿固定到上面,这样灯笼就有地方挂了。每每这时候,最高兴的就是我了,因为接下来父亲肯定就要带我去买灯笼了。来到桃林街,各式各样纸糊的灯笼令我目不暇接,我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每个都是那样的喜欢。父亲让我挑了两个大大的荷花灯,说是挂在门楼下看起来气派,那粉色的大花瓣,翠绿的叶片至今还在我的心头荡漾。父亲又给我和弟弟买了两个小荷花灯,虽说没有大的气派,但也让孩童的我们感到不尽的满足。
灯笼买回来了,接下来就要做灯座了。我蹲在父亲身边,一步也不肯离开,生怕错过了某个重要的细节。父亲拿出家中多余的薄木料,用他独有的长锯,三下五除二,一个圆灯座就成型了,细心的父亲又用搓子将边缘磨了再磨,直到光滑才心满意足。父亲还用锥子在灯座下面打了两个小洞,看着我疑惑的眼神,父亲解释说这两个小洞是要安装灯笼的骨架。接着他又将一截长长的铁丝弯成了“抛物线”的形状,这样的形状是我后来上中学后才知道的。父亲手把手教我把铁丝的两端插进灯座的两个小洞中,并在下面固定好,这样一个完整的灯座就做好了。把荷花灯笼往灯座上一套,荷花灯笼就可以提到我的手里了,瞧着能干的父亲,我乐得笑不拢嘴。我和弟弟一人提着一个荷花灯笼,满脸的神气和兴奋惹得邻居家的孩子眼睛都红了。
父亲点燃蜡烛,放到灯笼里,跳动的火苗映红了父亲的脸颊,也映红了我的脸颊。父亲带我们把灯笼挂到门楼上,又用细铁丝固定好,这样灯笼就稳稳当当的,不论再怎样刮风都不怕掉下来。红彤彤的灯笼闪闪的,亮亮的,把家门口的巷子都照亮了,邻居家的孩子们纷纷在我家门口游戏,玩耍,嬉笑声音透过天空,传到了月亮姐姐那里。父亲叮嘱我要时刻注意燃烧的蜡烛,只要蜡烛快要熄灭了,就赶快告诉他,因为只有灯火长明,家庭才会幸福安康。于是我和弟弟轮流在门口坚守着,我看看灯笼,看看天空,看看月亮,看看小伙伴们。星星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月亮也越来越高,越来越亮了,可我却乐此不疲。
“莎,你看灯泡高低咋样?”父亲的一句话把我的思绪从遥远的年代里拉了回来。
如今再也不用以前的纸糊灯笼了,取而代之的是圆圆的大红灯笼;也用不着蜡烛了,一个灯泡,一根电线就解决了问题;再也不用我们守在门口,生怕蜡烛燃尽。而我的父亲也老了,眼力大不如从前,手脚也不像从前般灵活了。拧铁丝时,父亲的手会轻微的抖动;挂灯泡时,父亲会让我来看高低,说他的眼睛花了,看不清楚了;上梯子时,我说我来上,他非要自己上,而我则要把他护得牢牢的。谈话间,父亲的灯笼已经挂好了,望着大红灯笼,父亲的眼角眯成了一条缝。
灯火长明,好运常伴;喜乐安宁,诸事顺利。火红而又亮堂堂的灯笼照亮了门前,也照亮了父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