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暮春，正当闲暇，我与表姐兼同事小红下棋。
窗外桃花凋零，落入幽潭。潭水自流，无情送着落红。潭边几竿廋竹，竹影掩映处有石凳，上面坐着满脸络腮胡子的老陈，他正拉着二胡。六口之家仅靠他一人养活，心内悲苦，于是就苍凉地唱：“往后余生，心情烦闷是你，无奈苦挣是你，愁绪连绵还是你。”旁边有点肝炎的老刘垂头而眠。
小红听着窗外二胡哀怨，下棋更是错误连绵。马走田象走日，炮打不隔山。我苦笑，给小红倒杯茶，闲敲棋子看着她，她抱歉着笑，我们收棋作别。
第三天，小红在家做鱼，忽然想起老公给的油票不用就过期了，急火火地推出摩托车去打油。打好油放到摩托车上回家。到家看，塑料油桶被一螺丝磨破了一个洞，油漏得所剩无几。正生闷气，忽然闻到糊味，急奔厨房，看到锅内的鱼已糊，锅烧了个大窟窿。急忙端下锅。
后来同事李信找我，说小红要与她老公张实离婚，我震惊。眼前浮现他们的旧影。他们是高中恋爱后结婚，张实黑发一丝不乱，总是温和笑，话有磁性，棱角分明，眼光纯净。在高中时我看同班的女生们争着与他打羽毛球，很有些嫉妒。平时我在单位时，经常与同事们打好饭后在他家聚餐，谈笑风生。
他们是和睦好家庭呀，怎么出现婚变？
晚上我们一行六人到了张实单位，他让单位食堂准备了一大桌子酒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们聊起他们的婚变。
我与张实夫妇关系更直接，对张实柔声劝：“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们从高中就成了知己，从恋爱走向婚姻殿堂，情感经受了多少岁月的洗礼？爱花经过了多么细心的培育，要珍惜呀。女儿聪明伶俐，惹人疼爱，婚变对孩子伤害多么大呀！老同学做事还欠考虑，不要说离就离的。”同事纷纷劝和。
张实始终微笑着，态度很温和。耐心地听着，最后他幽幽地说：“玉碎一地，不可复原。一地鸡毛，扫不起来。事情纷乱，一言难尽。”说完他端起酒杯对我们说：“多谢老伙计们的好意，鞋子合适不合适，外人看不出来的，只能问脚合适不合适哩，你们说是不是？”这小子柔声细语，我看着他薄嘴皮快速地张合，心内恨悠悠，真想对着它狂扇，可他话说得滴水不漏，我们只得无声默喝。
这饭吃得没劲。很快散席。我们随着他到他家，再去劝小红。
到了他家，那是一个租住的小四合院，屋里的灯昏黄。
小红招待我们进屋坐下后，就冷着脸斜靠在墙上，两臂环抱，对着张实开炮：”你与单位同事胡搞。你说怨谁？我就纳闷，要是你找一个比我漂亮的年经的，我也不抱屈。可是那小浪蹄子，一米五多满把抓的个子，脸上涂了粉也会瘸了蚊子的脚。抽着烟露着大黄板牙，她邋遢得把家弄得像个垃圾场，就这么个货色，你还被迷得屁巅屁巅的摸不着北。真不知你的心怎么就被猪油糊蒙上了。“
张实气得嘴哆嗦着，指着小红骂：”最毒妇人心。你偷偷地找她去理论，让人骂，自己的男人拴不住凭什么去找事。你气不过居然往县妇联写信告，你把我名声搞得一塌糊涂做不得人，我也没有埋怨你。更绝情的是你趁我不在家偷偷地把所有的东西都拉走了，连一床被子都没有给我留下。人绝情到这份上，让人寒心。“
李信听着不对劲，只得委婉地批评小红，给张实个台阶：”你这样闹，让那女人的老公一脚踢开了她，她不糊到你老公身上？你做事有点被张实气糊涂了。“
小红看自己单位来了这么多人，壮了胆子撒起了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男盗女娼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不怕天上打雷？“张实脸气得发紫，拿起一个握力器朝小红扔去，小红旁边的张征眼疾手快，拿起坐着的小凳子轻轻一迎，才没有砸中。众人怒，揍了张实两下。
反了他了，这么不给面子，当着小红单位来的娘家人，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家暴：我们私下这么议论着离开他家。
佛说万事有因缘。张实被东北女人套牢了，粘手上了，甩都甩不掉，我们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他们终于没悬念地离了婚。那女人与张实结婚后还是一贯好吃懒做，夫妻俩生活便一地鸡毛！
小红失魂落魄，总是发呆。我心疼表姐，对她说：”树移死，人挪活。换个环境换个活法吧。”她赞同。
两个月后，一跳槽在外闯荡的同事来信息，说温州某单位正急需她这种人才。小红于是前往应聘，进入了那单位，福利高，工资丰厚。那里的温润的气候和美丽的风景滋养着她。她心里的阴霾慢慢淡去。
半年后我们重聚，小红穿着皮裙，披着丝巾，烫着波浪的头发卷，很潮。她见我来到，迈着时尚的脚步，杨柳腰优雅地摇，烈焰红唇，妙语如珠地讲着外面的风俗人情，脸上溢满开朗乐观的阳光。我很为她高兴。
一年后我接到她的电话，说她供职的一市国家事业单位急需招人，重要的是条件优渥：能办关系兼能带家属同进。我接到电话速去办理，也应聘进入这理想的单位。她晚上设宴为我贺喜。
两年后我全家参加了她的婚礼。她爱人是一国企的单位中层领导。因人到中年时他妻子病逝，他人很有魅力，细心体贴，很疼爱她。婚后他对小红的女儿视如已出，小红也把他前妻的儿子当成亲生的，那孩子总是乖巧地“妈妈”不离嘴，和和睦睦幸福一家人。
现在小红家的子女都有很好的归宿，每人都有一套大房子，小红在单位业绩很好，得到同事敬重，老公负责国企单位的工会。幸福的人家都有惊人的相似，我们也快乐着小红一家人的幸福。张实后来找我问小红与女儿的状况后也很是安慰，只是他们夫妻之间战火纷飞……
这真是：男人出轨婚变起，劳燕分飞栖凤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