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里有句话: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几年前读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是偶有感慨,如今则是深有体会了。
还记得有段时间,大概是上初中的时候——这样算来大约是二十多年之前了,父亲身体不好,支气肺炎哮喘,肺气肿,最后还有胆结石等各种病。一到发病的时候,母亲就要送父亲去医院住院,少则两三天,多则一两个星期。母亲那时已经没有上班了,一边得照顾病床上的父亲,还得照顾还在上学的我。虽然是市属医院,但毕竟是二十多前,而且十八线的小镇上,医疗条件和现在无法比。母亲就这样一直两头兼顾地跑,有时候实在无暇顾及我,也只能把我寄放在父亲同事家几天。
母亲脾气急躁,遇到这样的情况免不了会口头抱怨。怨父亲喜欢打麻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不出去活动,怨父亲嗜烟如命,导致哮喘病反复发作……抱怨归抱怨,母亲也从未在照顾父亲这件事情上有所放松。一听说需要老母鸡补身体,母亲就辗转去村里老家寻老母鸡炖汤——这件事在那时来到不是件难事;知道武汉有最新的药可以治疗父亲的病,就托人一起去武汉买药——且不说那时的交通甚不发达,母亲是个才读过四年书的村妇,一生种过的菜比认得字多。想来对那时的母亲来说,去到那十里洋场的大武汉对她来说是何等的陌生又彷徨。
母亲从来都是个坚毅要强的人。父亲在病情反复无常的几年后,终于在我初三还未毕业那年离开了我们。不久,有人劝母亲改嫁,母亲却从未动过这个念头,她怕外人对我不好。再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可是学费太贵,也有人劝母亲不要再供我上学,一个女孩子家去打工就好。母亲也没同意,咬咬牙,把早年父亲去世时不多的抚恤金加上后面她陆陆续续打零工的钱凑齐了我的学费,大学四年,从未间断。很久以后,母亲跟我说,父亲离世前留下的四个字是“相依为命”。也是很久以后,我才听母亲告诉我,在我去上大学的那天下午,她一个人在家哭了一下午,因为从小到大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远,这么久……
在我的记忆里,在父亲健在的时候,有过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父亲会踩着单车去学校接我放学,然后在街头吃一碗卤干子;回到家坐在家门口写作业,偶尔父亲也会指导一下我们的作文或者数学;晚上如果不忙,母亲会和家属院里的其他大人带着我们小孩玩游戏……
如今,离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太久远了,才惊觉原来都已经步入不惑之年了,可是真的无惑了吗?恐怕更多的是面对生活的无奈吧。然纵有疾风起,生活还得继续。该面对和承担的,总是无法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