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伴随着雍容华贵的牡丹绽放,大约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素雅芳馨的槐花便怡然登场。
作为木本花,槐花尽管没有梨花的凄艳、桃花的妖娆、杏花的嫣然,但却质朴、恬淡,像含羞的淑女姗姗顾盼,散发着馥郁的花香,吹遍了庄逵、碧野,沁人心脾!
我从小就喜欢槐花,喜好在槐花树下徜徉。赏那槐蕊、槐芯、嗅那槐香,如痴如醉,乐不思归!
在我少年时的岁月里,由于供给不足,槐花与柳芽、榆钱一起,构成了中国平民生活的“春三鲜”。它也确实好吃,细细吮嚼之下甜甜的,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滋味。
苏东坡于诗人之外,还演绎着美食家的角色。他不仅发明了“东坡肉”,还曾点赞过“槐杏酒”。他题诗道:“槐花杏花各五钱,两斤白蜜一起捣。吃也好,浴也好,红白容颜直到老。”
槐花入烹饪的做法有“槐花清蒸鱼”、“蒸槐花饭团”、“槐花丸子汤”等,但在我的记忆中,则是山西的“槐花炒不烂”。
炒不烂是山西阳泉的特色之一,因其炒制多久也不会变碎而得名。如今“泉美大酒店”的炒不烂是用白面和大米来做了,但在六、七十年代是根本不可能的!记得那时候大米是没有的,而白面也是定量供应的,每家只有30%的细粮,谁家也舍不得用白面!
炒不烂的做法很繁复!惯常的做法是:首先将土豆去皮、擦丝、冲水,然后倒入掺有花椒粉的玉米面中,令其裹粘。尔后摆在笼屉上蒸,待蒸好后,稍作晾置,即在锅中倒热油,放入葱花、蒜片与蒸好的土豆丝一起翻炒,炒至淡黄色后加盐,炒不烂即成。外焦里嫩、香气扑鼻!
不仅仅用土豆,山西人一向勤勉、智慧,“春三鲜”之柳芽、榆钱、槐花皆可用来做炒不烂,别有一番诱人的味道。母亲那时擅长学习,跟山西邻居们学做“槐花炒不烂”给我们吃,印象中好像也就做了一次!但为了这一次,我去摘取槐花时,还经历了被擒捉的囧遇!
事情发生在我读小学五年级时。那时候“东四尺”调度室的前面是一个宽敞的小广场,广场的南侧种植有两株挺拔、蓊郁的大槐树。那槐树上槐花如雪,一串串地张着笑靥、在枝上缀着,香气四溢,真个是“庭前落瓣点轻霜”、“万树镶银沁脾香”。
我和挚友二小(李润生)已经惦记它许久了!
下午放学后,我俩背着书包跑到那小广场,麻利地爬上了树。一边大把贪婪地吃着香甜的槐花,一边捋着朝书包里放。正摘得不亦乐乎时,忽听树下一声高喊:“有人偷槐花呢!”
我俩疾忙下瞰,但见树下已聚拢了许多人,密匝匝地,我们已被封堵在树上了!我和二小被他们押到了调度室,罚我俩靠墙站着,他们横眉立目、严肃地审问我俩。我俩却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只低着头、一声也不吭。
过了许久,忽听得人群里有一个妇女叫嚷:“呀,那是李连连家小啊!”
“小”是山西人对于男孩的爱称。李连连是二小的父亲,那时候担任着我们所在的二矿的副矿长。听到那妇女的话语,审问我俩的那几个人立刻呆住了!他们不再难为我俩,但也不准我俩走。又扣留了我俩许久,二小的二姐来了,我俩才被她领走。且毕竟关顾着二小的父亲,人家既没让我俩赔偿,也没告诉我们学校,只当作矿山子弟淘气处理了。
“五一”节当日,在望京与亲家饮罢,我和妻子开着车沿着“白马路”飞驰。当行到“高下路”附近时,望着路旁那成阵的缀满了雪白的槐花的槐树,我不禁酸鼻、不禁潸潸泪下!
素朴的槐花曾承载着我几多少年的回忆啊!
中午与朋友一起大醺,直到晚上九点多才被妻唤起来。夜已辽深,写至此,俺酲目强睁,不禁信口诌道:
又逢五月槐花香,琼姿洁馨漫天扬。
往事难忘悲寒暑,故乡不见限河梁。
珊珊缺月窥疏牖,漠漠长夜增栖惶。
犹忆萱堂慈目里,槐花入面唤儿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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