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的事和药的事

不知为何,我只是在一个早晨起来时洗了洗头发,就再一次蔫巴了。刚开始疲软无力,后面开始流鼻涕,又咳嗽,声音都嘶哑了。

接连好几天,早上起来时感觉变轻了许多,一到晚上可就不行了,嗓子好像有什么东西粘住,总忍也忍不住地“咳咳咳”,喉咙的地方像是有一片羽毛样的东西,一扫一扫的,咳也咳不出来。你越用力想把它咳出来,它便加快扫动的频率,于是……

直到面红耳赤,脖子上的青筋暴露,终于吐出一口黄绿的痰。以为这下好了,没想到没持续安生多久,就又开始新一轮的咳嗽,好像沉疴多年,没完没了……

以前起床时不穿衣服,坐着发几分钟呆,身体暴露于清早的凉空气里,让整个人变得清醒。现在不能了。还没坐起来的时候就连忙拉衣服准备好往头上套,磨磨蹭蹭穿衣着装变得利索干净,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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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毕竟是感冒了,一连串运动下来,叠被子时就累得气喘吁吁。更别说上下楼梯了,抬脚都得使出三分力气。这其中还得担忧着虚浮的脚步会让我一脚踏空,那就真的要腾云驾雾而去了。

连着好多天总哪儿也不想去。到了晚上固定的写作时间也不想动笔,有气无力,思想亦不能集中。不过好在做饭的时候倒是比以前更积极,以为食物中有充足的能量,可以源源不断地补充到身体里似的,如此就会好的快些。

现在如果听到我这些症状,会再加上一句:你核酸是阴性吧?

肯定是阴性,当然是阴性!阳性的话岂不是盼着我被隔离,一步步忍住孤独、恐惧,甚至脆弱的生命向死亡靠近?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总得需要些关心。但偏偏把这消息告诉远处的家人时,他们又不那么会看人脸色,无非是嘱咐多喝些水之类的,不值得挂念。远水解不了近渴,这时知晓此言真意。别人不可及的嘘寒问暖对于健康的恢复远比不上好好的一次睡眠,不如千方百计送药来到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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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药,我买过许多次,也帮别人买过,都是在药店,没有什么限制。现在就不同了,进药店要扫码,行程码场所码缺一不可(疫情防控措施细致入微),买消炎药,哪怕是尿道也需要登记。像我的这种情况,估计买完药,就会被严密监视。甚至会有被隔离的嫌疑……

病毒肆虐时期,侥幸心理就是在赌博,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危害极大的事情,出于公理公心,不能容忍。

从江城到遥远的大西北、甘南,一路上风雪严寒,常备的只有一种中成药颗粒,在每个家庭里应该都能找到。说明书上说,这种药苦寒,善于清解实热火毒,利咽抑菌。每次不舒服都是从我的嗓子开始,这正合我意。稍有不适就冲两包饮了,可还是照样控制不住。先是声音喑哑,再就是鼻子堵塞,没完没了揩鼻涕……

大家说,你穿得太少了,如果穿得厚厚的,就不会生病了。可是我穿得这么少,还是觉得热。盖被子的时候想把被子掀开,腿伸在被子外面晾着。穿衣服的时候总是习惯性拉住衣服下摆,使劲地往身体里扇风。明明很热,为什么还要穿得那么厚,因为感到冷的时候身体已经受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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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是说身体本能在一开始会给你造成对立的反应,比人的感觉更直接,更切实际?借由此种方式给人警醒,就像感到口渴的时候,身体已经严重缺水了。

想起在阿克苏时,也是没来由地就感冒了,可我在冰天雪地的凛冽中并不觉得寒冷。那时走在复兴大道上,有的姑娘还露着小腿肚。别人家的十多岁的小孩子仍旧穿着单鞋在河上的冰面上跑来跑去,有一个小孩子不小心一只脚掉进冰面的小洞中,鞋子湿透,棉裤的裤腿湿了半截,他只是抬起脚跺了几下,就又若无其事“麻木”地融入方才的嬉戏之中去了。

这样长大的孩子,将来也许真的不怕冷,习惯了,但是在他们的身体里一定存有隐患吧?寒冷和疾病总是这样伤害人,假如不曾把这个人打败,就会暗暗潜伏在他的身体深处,静待这人最虚弱的时候,给其致命一击。

身体一向不怎么出现大的毛病,可免疫力低下,小病小痛总来侵扰。久而久之,今天头痛明天腰酸成了一种矫情。有一次耳朵嗡嗡,接着什么也听不清楚了,去看医生,说是注定会听不见,细菌还有过度用耳早就在潜移默化侵占听力。时间好久了,只在今天爆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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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大家来说,像婶娘那样胃疼、牙疼之类有着实实在在疼痛症状的病才能算病。婶娘才算是生病的人。她的的确确会因此不吃不喝,甚至辗转反侧,不停捂着疼痛的地方,皱着眉头、呻吟。

虽然嗓子嘶哑做什么都没有心情,但不影响劳动、穷开心和永远填不满的胃口。这是个好事,只要能吃下去东西,就会有足够的营养、能量、力气和那些不怀好意的坏分子作抗衡。

有一件记了很久的关于生病的事。很多年前,发起疟疾,每到中午开始发烧,输完液之后,下午烧退去。可是到了第二天中午身体又开始发冷,然后变得滚烫......难免影响到胃口,一次下午不发烧了,突然感觉到饿,很想吃母亲做的葱花面。

我记得母亲训斥我的话:“也不看是什么时候,现在忙不完的活计!”当时正是夏天,一切都显得比春天的花事还繁忙。那时,我年幼,只觉得自己不被重视,虽然那天还是吃到了葱花面,心里却埋下了一些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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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能嗔怪大人们对我的忽视呢?当我在尽情呈现我情绪以及身体对环境的不满时,只站在自我的立场上。我永远不能体会那些被临时搁置的繁琐劳动,会对我们的生活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也无法理解为生活所累的大人们艰难立足于摇晃人世的焦虑与无奈。

一个人的健康、快乐当然比所有的工作、生活琐碎重要,将来也许会因为半天干不完的活而换来孩子的不明不白的怨或疏远隔膜,可是,“将来”不是当下,它遥远到模糊,人却只活在现在。现在丢下工作,失去应得的收入,而人的饥饿尚能忍受......

一个朋友说过我,不要这不吃那不吃,“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他说,“你越讲究,身体就不会自动形成抵抗。”

渐渐理解那种满不在乎。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在一个人漫长的一生中,不知道要生多少不快,染多少疾病,对于整个生命来说,一时的微小磨难,当然是微不足道的。可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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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肆虐后大家开始疯狂囤积口罩、酒精,我自己也买了许多。有时出门约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就要带一些给他们,这些物资一度紧缺不太好买。

家里也有许多拆开包装的其他药,不舒服时就自己配药吃,不管对症不对症,竟然奇迹般地康复了。大概那时病本身没有多么严重,减轻心理上的压力,病就不药而愈。

身体上的病容易医治,心病却难医治。假如在精神道德上出了问题,那可真无可救药了。

妈妈有脚气,每次到了潮湿的夏季一发作,奇痒难耐,买了许多泡脚的药都没有办法。有一天洗脚的盆子里面有满满一大盆蓝紫色的水。我以为是谁在盆里洗钢笔。刚准备掀翻,我妈说,那是泡脚用的。

我立马意识到这是她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治疗脚气的偏方子。打听是什么东西,我妈说好不容易从别人家要来的紫薇花朵,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因为截至当时,我并未见识过紫薇花是什么模样)。那时电视剧《还珠格格》正热播,里面有紫薇,我就想像那种花就是和电视剧紫薇头上戴的那种花吧。

我凑近那盆深蓝泛紫的水闻了闻,没什么味道。大海也是这样深邃吧。这种土方究竟有没有用我终于也不记得了。反正,妈妈的脚气到现在仍然复发。这种病,没有什么特效药,需要长时间的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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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身体不大好,外公在世时候,每次去看望他他总担心我。有一次我要去学校,他拉住我的胳膊塞给我一袋东西。打开一看是分装好的一些中药材:蒲公英、车前草、马鞭草、野枸杞等等晒干的野草。

这些泡水喝可清热解毒,明目通便,但是有增强体质的功效我倒不甚清楚。但是外公觉得这些他喝了好,所以应该对我也好。而且他专门用来泡这些茶的杯子别人一口都不愿尝,只有我一个人去了抱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一阵子。他以为我喜欢喝,很开心。

人心里得有多苦,才能痴醉带浓重苦气的东西?到底苦还是苦尽甘来,谁又能说得准。

前些天在一处花坛边看到一小片刺角芽。小时候不小心擦破了皮,或者下雨天赤脚走路被玻璃片割破了口子,就找这种草,把叶子边缘的刺掐掉一圈,揉碎,敷在伤口处,可以有效止血。听说刺角芽也可止鼻血,还可以降低血压。不知道有没有人试验过。

说到止血,还有一个偏方,就是用烟灰或者草木灰盖住伤口处,可杀菌。但灰毕竟是灰尘,会不会引发感染呢?我亲眼见一个摔破了膝盖的女孩子用过这个方法,她也没有引发感染。这是老一辈一直沿用的偏方,其中的原理我非医学出身难以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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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为了预防生病,端午节那天一大早就要跳进河里洗个澡,据说可以辟邪驱病。那时我们在河边种了一排艾蒿,收割之后阴干扎成捆,只要不对劲就抱出一捆点燃熏一熏。这种浓郁的烟气能预防感冒。

想起之前在甘南拉卜楞寺看到好几处藏民在炉板上烘烤一种柏树的叶子,大概也是预防感冒,祛除毒气的作用。

不过很多人闻不惯那些味道,而我喜欢,那种植物散发出来的浓烈的味道,有点刺激有点特别,是我有点依赖的味道。

总之一开始是在说我的病。一连好多天就像个老人那样咳咳咳,尤其到了深夜里,咳得格外响亮,好像要把脑袋咳炸裂了,也好像要把青暗的天空给崩个大洞。接连好多个深夜,我怀疑我的咳嗽都惊动了邻居家的人们。

毕竟快要到四月了,天气日益见暖。身上也有些力气了,朋友看到我也说看起来比前儿些日子更有气色。我又恢复咋咋呼呼的性格,连蹦带跳了。

当我把一包包纸巾都抽完后,我的病终于好了。不需要吃药,太值得普天同庆了。在午后的阳光里,坐着,想一些往事。

曾经想要的东西很多,自由,梦想……最后才发现最好的礼物是平安和健康,其他一切,只是锦上添花。

每个人若是没病,这世界就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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